第29頁
第十七章
淑妃的宮女手上有這個東西,這顯然並不是什麼好事。
周君之看著地上破碎的手串,臉色沉了沉,半晌開口道:「沈師弟可是要慎言,這手串可並非什麼好東西,這是紅蓮教的象徵。」
沈毓真眸色一凜,明白周君之的意思。淑妃在這件事中本就逃不開干係,兩人此前也已懷疑是紅蓮教從中作梗,眼下物證在此,便已說明宮中仍有紅蓮教的餘孽未除,淑妃與紅蓮教的關係,恐怕也會更令人起疑。
只是,這恐怕並非周君之與沈毓真想要看到的結果。
看著地上破碎的手串,沈毓真臉色陰沉,道:「我並不相信淑妃娘娘跟紅蓮教有勾結,娘娘是被人陷害的。」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幾句話的交情,沈毓真對淑妃卻似乎有些非同尋常的信任。
到底是皇宮中的可憐人,誰又會相信可憐人真的有可恨之處呢。周君之似是理解沈毓真的心情,他並未說什麼,也並未去拾那破碎的手串,而是微微嘆了口氣,轉身往寢殿的方向走去,道:「這宮中的恩恩怨怨,你我又怎麼能明白,怎麼說得清呢。」
沈毓真微微一怔,似乎沒太明白周君之為何作此感言,餘光里瞥見周君之往寢殿的方向去了,自己也忙不迭跟了上去。
這寢殿如今已經門窗破敗,四敞大開的模樣,倒是同這頹圮的朝華閣很是協調了。只是沈毓真並未去過這寢殿內,如今跟著周君之來到這寢殿內,瞧見角落中猙獰的佛龕,倒也是吃了一驚。
周君之瞧著那貓面閻羅,神色頗有些冰冷,口氣卻淡淡道:「這是紅蓮教信奉的邪神,他們管它叫煞母菩薩,一切祈願皆可實現。剛剛就是在這裡,某親耳聽見那個教徒在詛咒貴妃。」
周君之說得平靜,但沈毓真聽著卻像是心中冒火似的,以至於他在短暫的怔愣之後,眼底竄出了怒不可遏一般的火苗。他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這尊邪神,卻仿佛同它有著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一般,也未等周君之的話說完,他提劍便往那尊邪神面前去。
周君之瞧著他那明晃晃的劍,頓時明白他心中所想,忙不迭一把拉住他,阻了一聲道:「沈師弟,不可如此。」
沈毓真卻仿佛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即便被周君之拉著,也不管不顧,怒道:「這種腌臢玩意留著它做什麼?留著它來禍害更多的人嗎?我今天說什麼都要把這東西劈個粉碎!」
沈毓真有如此心意自然是好的,只不過眼下卻實在並不合適。眼看著沈毓真掙扎更盛,周君之不得不更用力地來阻攔他,甚至不得已按住他的肩膀,冷靜道:「沈師弟,此為證據,也是信物。我們如今失手讓他們跑掉了,可他們留在這裡的東西已經被發現,如果我們就此毀掉了它們,恐怕便是斬去了宮中那些紅蓮教餘黨的馬腳,想要再抓住他們,便更加困難了。」
「餘黨不除,淑妃的冤屈又該如何化解呢。」
聽著周君之有理有據的勸解,沈毓真也似乎從剛剛的憤怒中冷靜了下來,只是他看著這邪神像的表情多有不甘,雖然不能真正動手,他還是想用眼神將這邪神像大卸八塊。
緩了好半晌,沈毓真才終於吐了一口氣,算是冷靜了下來。可他一旦冷靜下來,臉上的表情又顯得有些懊惱。他回身看著神色還頗有些擔憂的周君之,當即定了定神,行禮告道:「多謝師兄阻攔,是我太衝動了。」
看著沈毓真如此模樣,周君之心中不免又是一暖,扶了扶他,道:「無妨,紅蓮教謀財害命,向來是朝廷和江湖之大敵。乾元觀作為國教,剷除此教也是義不容辭的責任。沈師弟有此心思,也不枉為我乾元觀弟子。」
這話本是讚揚,沈毓真聽著臉上卻又有些失望似的,他淺淺應了一聲,卻又忍不住開口,道:「只是因為我也是乾元觀的弟子,只是因為紅蓮教是邪教嗎?」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麼?周君之聽他這麼說,反而有些迷糊起來。他有些狐疑,不大明白沈毓真這話的意思,但沈毓真又像是此前一般,對於自己這種難以理解甚至莫名其妙的話並不加以解釋。他只是露出一點小小的失落的表情,像是討賞的孩子沒有吃到糖一樣。但轉而,這種小表情也消失了,他反而換上了一副正經的面孔,道:「師兄,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這問題又拋給周君之了。周君之還在琢磨剛剛沈毓真話中的意思,猛然聽著沈毓真正經下來,心中一時間還未繞過彎。他忙不迭抬頭去瞧著沈毓真的表情,瞧著他眼中灼灼的光,臉上頓時有些燙著了似的。
「咳——」他忽然有些無措地咳了一聲,腦子轉的飛快,又道:「外面那位先生應該還在等著我們,你去將那位先生叫進來吧,我會同他把這裡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他。」
沈毓真明了,應了一聲便依著周君之的意思去外面叫人了。眼下這朝華閣中沒有貓也沒有紅蓮教教徒,只是個廢棄的舊宮殿,還是安全的很。
只不過沈毓真這一走,這寢殿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冷清的夜色中還帶著那麼一點點未曾散去的香,落在周君之的身上,卻又被他皮膚上灼熱的溫度燒化了似的。半晌,在聽不見周遭有一丁點聲音後,周君之將通紅的臉埋在了雙手裡。
好難為情……
周君之這麼想著,卻又忍不住發笑起來,一時間,他卻又搞不清楚,這到底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沈毓真,又或者是在笑他們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