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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不是什麼大事。紅蓮教是前些年在江湖上為非作歹的邪教,就喜歡抓小孩和年輕女子去煉丹。不過兩年前,乾元觀與朝廷聯手,將這紅蓮教教頭擒拿,關在了乾元觀的妙法秘境中。紅蓮教群無首,不少教徒便也作鳥獸散了。只不過還有些頑固分子,依舊妄想著有朝一日能救出教頭,重振紅蓮教雄風,因此偶爾會出來作亂。
可到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只不過是紅蓮教的幾個小嘍囉,能掀起多大風浪呢?
偏生這次,乾元觀似是大意了。
不過一刻鐘,周君之便趕到了陳家莊。此時已是夜半時分,原本應家家戶戶都進入夢鄉的小村莊,此刻卻燈火通明。不少人舉著火把在村中巡邏、大聲喊叫,更有勇敢的村民拿起農作傢伙,準備去山裡追擊。
廣場上,幾個負傷的乾元觀弟子正一臉疲憊和痛苦的接受村民們好意的包紮,還有幾個受傷並不嚴重的弟子正強撐著精神主持局面。
周君之趕到的時候,便聽見他們正在理論到底要不要進山追擊。
拿著鋤頭的硬漢,從氣勢上便壓了年輕弟子一頭。他顯然已經急紅了眼,對於年輕弟子的阻攔很是憤怒。他甚至不斷揮舞著手中的鋤頭,情緒激動,滿嘴都是粗俗的髒話。
這年輕弟子向來在乾元觀中讀書、寫字、練功,性子早已是彬彬有禮,哪裡見過這種架勢,當即也急紅了臉,連話都不會說了。
眼看著局面要不可控制,周君之上前阻了一聲。
乾元觀的弟子們已經奔波了大半宿,此刻身心俱疲,正不知如何是好,沒想到周君之居然真的來了。當即各個眼中露出欣喜之光,那些受傷的弟子們,也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掙扎著要站起身來。
「你是什麼人?」拿著鋤頭的硬漢,剛剛還一身的火氣,只看了周君之一眼,這周身的氣焰卻仿佛消了一半——這道長清冷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他看這一眼都仿佛將紅塵的俗氣落在他輕飄的衣裳上。哪裡還有什麼爭吵的脾氣,恨不能離他遠一點。
偏是這樣一位冰清玉潔的美人,還不覺得自己耀眼似的,開口聲音也是溫和平靜的,勸道:「紅蓮教身法詭異,武功絕學更是讓人防不勝防。我觀中弟子尚有武學在身,都受了這樣嚴重的傷。眾位都是凡胎肉體,僅是靠著這一腔熱血,怕也不過是送上去的人頭炮灰,白丟了一條性命。」
周君之話語平和直白,雖還是那些道理,但聽著卻讓人覺得頗有壓迫感,與那些年輕弟子所給人的感覺頗有不同了。這讓那脾氣暴躁的硬漢,也不免要恭敬起來,說出的話也比之前禮貌的多,道:「可是道長,那些雜碎搶了我們的孩子,我們不能就眼看著他們把孩子搶走啊。」
這確實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否則也不會找乾元觀來幫忙了。周君之知道這次是乾元觀失誤,乾元觀的責任在所難免。可眼下也不是追責的好時候,周君之皺了皺眉,目光在周圍掃了一圈,最後落到一個年輕弟子身上,開口聲音頗有些嚴肅,問道:「知明,怎麼回事?」
他問話的崔知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可如今這少年很是狼狽,他左邊肩膀和手臂的衣服全被鮮血染紅了,此刻也是臉色煞白。他有心站起來,卻又沒有力氣,只能在旁人的攙扶下踉蹌起身,氣若遊絲的可憐道:「大,大師兄……那些歹人好生厲害……強行破了我們的陣,跟發了瘋一樣,打傷了我們不少人……往,往西邊林子裡去了。」
周君之靜靜聽著,瞧著他一身的狼狽,神色中心疼卻又多過責備。聽了崔知明的話,他也沒說什麼,反而追問道:「派人去追了嗎?」
崔知明勉強點了點頭,道:「派了三四個人,已經去追了……」言罷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臉色煞白地去拉周君之的衣角,道:「大師兄,這事情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大師兄……」
話正說著,西面的山頭上卻忽然傳來一聲轟鳴。在場的人無不驚嘆出聲,數十雙眼睛往西邊看過去,火光之下,夜色愈加深沉,卻依然擋不住西山上陣陣滾起的濃煙。
轟鳴與煙塵預示著附近形勢的緊迫。周君之臉色沉了沉,又看向身邊的崔知明,無奈還是安撫起他來,開口道:「你在這裡待著不要亂動,其餘的人看護好周圍的村民。山上危險,切勿讓村民們私自上山。」
周君之發話,這些弟子們沒有不從。只是崔知明神色緊張地喚了他一聲「大師兄!」似乎有意挽留。可此刻周君之也知道事態緊急,哪裡還有跟崔知明解釋的時候,當即運了輕功,如同一隻白鶴般,起身往西山的方向去了。
而此刻的西山之中,情況也確實如周君之所想一般緊急。
暗夜中,月光如同鬧情緒的小孩,透過樹梢的間隙,在地上投射出一個個毫無規律的光點。密林重重,視線也被遮擋了,朦朧間只能看到一個個人影在林中急速穿梭。
奔在最前面的,是一名乾元觀的弟子。與那些內門弟子不同,他雖然也穿著乾元觀的服飾,但仔細看來,這套服飾並不精緻,用料也沒有那麼講究,顯然是外門弟子的裝扮。但此刻他懷中卻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幼童,幼童顯然已經驚嚇過度,此刻一雙小手死死攥著他的衣襟,一雙眼睛瞪圓了流著眼淚,卻就是發不出一點哭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