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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君之頓時明白韓部說得是什麼。
那是在他遇見沈毓真的那個夜晚所做的夢,或許那也曾是自己曾經的結局。而如今,隨著沈毓真的出現,夢便已經成為了夢,它離現實很遙遠,遙遠到周君之以為它絕不可能再成為真實的。
周君之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看向熟睡的沈毓真,對方絲毫沒有醒過來的跡象,顯然也並不清楚現在的周君之並非在沉睡,而是同韓部在千里傳音。
意識到韓部的威脅,周君之的話音又壓低了幾分,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韓部發出幾聲低低的笑聲,道:「想知道嗎。比試結束後的晚上,來鳳鳴山羽尾坡找我。」言罷,也不等周君之反應過來,這隻紅色的蝴蝶便如同潰散的流沙一般,不過一個眨眼的時間,便在周君之的手上潰散成了一片紅色的細沙。周君之甚至還來不及將它們抓住,它們便跌落再月光的河流中,順著光線的流淌,消失在了昏暗的角落中。
周君之頓時呆坐在床上,明明不過一句話的功夫,他便心跳如雷。
寂靜的深夜中,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起紅蓮教來。而只要細細審視,這個眾所周知的邪教,卻似乎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謎團。
就好像他現在才意識到,他並不清楚紅蓮教是從什麼時候興起的一樣。好像忽然有那麼一天,他聽見自己的師父和長老們,以及門下的眾多弟子,開始談論起紅蓮教。談論起他們信奉的邪神,談論起他們草菅了多少人命。
於是紅蓮教成為了江湖的眾矢之的,各路豪俠甚至連皇帝都下令,要乾元觀剷除紅蓮教。
於是乾元觀抓住了紅蓮教的教主韓部,將他關押在秘境之中。然而哪怕到了秘境被破開,韓部衝出乾元觀的那天,他卻始終都帶著那張詭異的貓面具。周君之甚至並不清楚韓部到底長得什麼模樣。
而更讓他心驚的,是韓部看著他的眼神。
他確信自己並不認識韓部,在抓捕韓部之前,我也不曾對這位神秘的教主有過更多的了解。他也自信韓部並不認識他,除了追捕紅蓮教,兩方應該沒有再多的過節。
可韓部卻好像很在意他,只要是看向他的眼神,總讓周君之覺得不寒而慄。
如今韓部已經有了如此動作,即便周君之再不明白其中的原委,卻也知道自己同紅蓮教恐怕有些什麼自己都不知道深厚關係。而這層關係,因為沈毓真的到來,而被衝散甚至打破了。
沈毓真曾說過,周君之才是「原文」中的紅蓮教主。
而如今,命運眷顧了周君之,紅蓮教主的位置也因此由另一個人替代。這對周君之固然是好事,可或許對原本「生活平靜」的韓部來說,卻並不是什麼好事。
如果對方也像是沈毓真這樣的人,那麼他豈能不怨恨周君之,又豈能不對沈毓真有所懷恨。
不過或許現在的情況還沒有到最壞的時候。
周君之這麼想著,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沈毓真額前的碎發。沉睡的沈毓真並沒有感知到周君之的手指,他的睡顏依舊安詳,讓人不忍心去打擾。
——最少,韓部現在並沒有對沈毓真下手。
心中稍稍安定,周君之俯下身來,在沈毓真的臉龐落下一個輕柔的吻。或許是這輕柔的嘴唇讓沈毓真有了一些感知,熟睡的人終於皺了皺眉頭,發出一聲沙啞的輕哼。他並沒有醒來,卻抬起手,將起身的周君之重新拉回了床上。
周君之重新落在柔軟的床上,沈毓真似乎只是以為周君之睡得不安穩,他並沒有過多的疑惑,只是輕輕拍著周君之的肩膀,像是在哄著不安分的小孩子一樣。
被愛人珍視的周君之,此刻的內心已是無比安定。他甚至忍不住笑了笑,抬手調皮地去摸著沈毓真的鼻子。他的指尖從沈毓真的鼻樑上滑過,又點了點他翹挺的鼻尖。
這樣深夜中的放肆已經讓沈毓真有些甦醒了過來,他似乎有些惱怒卻半是含笑地沙啞威脅道:「師兄,再鬧的話,這覺就睡不成了。」愛人在側的胡鬧,又是兩人獨處,若不是刻意壓制,這個年紀的兩人怎麼不會擦槍走火。
周君之忍不住笑了兩聲,他終於放下胡鬧的手,往沈毓真的懷中又靠了靠,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方才重新閉上了眼睛。
然而當他聽著沈毓真的心跳聲,那樣鮮活的聲音,他卻有些睡意全無了。
沈毓真不讓他做傻事,不讓他獨自接觸韓部,可如今看來,他還是要辜負沈毓真的一片心意了。周君之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有些貪戀地靠在沈毓真的懷裡。
他還記得沈毓真中毒時的模樣,那樣蒼白的臉色,那樣嫣紅的鮮血,他還記得他看著自己的眼睛,深沉的像黑夜,破碎的像月光。他那時候害怕極了,他害怕沈毓真就這樣消失了,他害怕沈毓真一睡不醒,從此永遠離開他。
他此前即便知道沈毓真是不同的,卻從未發現過,自己原來喜歡他到了這樣深的程度。
沈毓真為了他,寧可自己中毒,寧可拖著殘破之軀去萬劍窟救他。他說他的命都是周君之,他說他只希望周君之好好活著。可在周君之的記憶里,那些場面卻是一生揮不去的夢魘,午夜夢回之時都讓他心悸顫動的恐怖。
所以他不可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第二次。
一個崔知明就夠了,紅蓮教乃至韓部的事情,就讓我自己來面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