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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並不清楚這裡剛剛經歷了怎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因此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沈毓真的身上——這位唯一可以解釋清楚的人。
然而沈毓真卻沒有解釋,相反的,周君之深吸了幾口氣,反而開口道:「……先別說這麼多……咳,先出去吧。」他的嗓音不僅沙啞難聽,更是有氣無力,說不了兩句話,便像是忍受不住痛苦一樣皺起了眉頭。
「師兄,先別說話。」沈毓真將溫熱的手掌貼在他的喉嚨上,用內力舒緩周君之的痛苦。
這顯然讓周君之好受了不少,他的表情舒緩了一些。而周君之說得自然也不錯,這水牢確實不適合再待在這裡。如今這裡看起來已經沒有危險,他們稍作休整,便離開了這裡,回到了外面的地面上。
第一百零三章
再次回到地面上,外面的血腥氣已是更加濃重。整個紅蓮教教址中依舊是一片死寂,沉重壓在每一個人的肩膀上,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周君之顯然並沒有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場面,他的眉頭皺著,本就不好的臉色看起來更加不好。
幾人沒有貿然行動,而是尋了一片乾淨的地方簡單休息了。符炎一邊重新給周君之檢查,外加又用了一些應急的藥品,岳以觀他們也聽沈毓真講述了水牢中發生的事情。在聽到萬溏淉篜里劍窟中的老人講韓部帶走以後,岳以觀也不免深吸了一口氣。
「這萬劍宗和紅蓮教到底什麼關係?那老前輩怎麼早不出來,晚不出來,非要到這個時候才出來?」
岳以觀的疑惑顯然也是眾人的疑惑,而這個謎團,或許也只能等到周君之和沈毓真再次前往萬劍窟中才能揭開了。
不過事情發展到這裡,紅蓮教總教被滅,教主被抓走,如今也只剩下分散在各地的殘餘勢力了。可這些殘餘勢力到底也只是殘餘勢力,沒有了上層的把控,要剿滅起來也遠沒有以前的難度了。
任誰也沒有想到過,這樣一個曾經叱吒風雲,在江湖上胡作非為的邪教,會以這樣的場面迎來自己的陌路。
岳以觀和喬放要誒乾元觀和玄教發消息去,符炎雖然還擔心周君之,但看眼下周君之有沈毓真照料著,也很知趣的不當這個電燈泡,跟著岳以觀走了。周君之即便有心幫忙,可他身上傷勢較重,沈毓真和岳以觀也不會同意他去做什麼。由此,他便只好被沈毓真拉著,坐下來休息。
周君之的手還很冰冷,沈毓真覆在他的手背上,用暖暖的內力溫暖著他。
兩個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周圍安靜極了,周君之像是有些疲憊了,他終於像是支撐不住,緩緩又有些小心翼翼地將頭靠在了沈毓真的肩膀上。
他們似乎有千言萬語,但卻誰都沒有說話。
遠處的天邊似乎亮起了一絲朦朧的光線,黑暗即將被驅散的黎明,正是朝陽即將升起的時刻。而當太陽再次升起時,兩個人都知道,新的時代即將到來。
像是對舊過往的揮手道別,周君之躊躇片刻,終於小聲地開口,道:「韓部他說……他是我的兄長。」他說得小心翼翼,神色也有些落寞,畢竟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的身世居然同紅蓮教有關。
沈毓真知道他心中的動搖,他摟過周君之的肩膀,將人更多的往自己懷中拉了過來,道:「所以師兄覺得,自己的身份並沒有那麼純粹了嗎?還是說,師兄覺得,自己便擔不起乾元觀大師兄的責任了呢?」
沈毓真溫和地問著,周君之卻並沒有回答,他垂著眼睛思索了片刻,道:「他說,當年我們被中原武林追殺,窮追不捨之下,將我不慎遺落。之後很多年,他都以為我死了。」說著,他抬起頭看著沈毓真,道:「那麼在你所看到的故事裡,我是什麼樣的身份呢?」
周君之從來沒有在意過這樣的事情,可如今他卻同沈毓真問了出來,顯然內心已極為不安。沈毓真深吸了一口氣,摟著他的周君之,緩緩道:「在我所看到的故事裡,那裡的『周君之』並沒有這樣的身份。他始終都是乾元觀的大師兄,是心地善良,性格溫和,受人愛戴和敬仰信任的大師兄。但是——」
沈毓真看著懷中的人,篤定道:「你不是他。」
「以前我也有過懷疑,我到底喜歡的是誰,是故事中的『他』還是眼前的你。後來符大夫幫我醍醐灌頂。故事中的故事早就已經遠去,師兄卻是眼前的師兄。我所愛的人,便是眼前我所看到的人。況且,師兄也不是並不在意我是從哪裡來的嗎?」
沈毓真的剖白,讓周君之的眸子動了動,他顯然已經明白了沈毓真的意思,又聽沈毓真道:「所以師兄也不必在意自己的身份。師兄是乾元觀的大師兄,身世並不能決定今天的你。」
這話終於讓周君之臉上的表情放鬆了一些,以至於他一直緊繃的身體,也終於柔軟了下來。他靠在沈毓真的懷裡,在內力的溫暖和陽光的熹微中,身體的疲憊終於占據了上風。
「回去還要處理事情。」周君之的臉上開始爬上困意。
沈毓真知道他心中還在顧慮乾元觀的事情,他點了點頭,手卻輕輕拍著周君之的肩膀,哄著他道:「好師兄,回去是回去的事情,師兄現在該休息了。」
周君之並沒有反駁,他輕輕應了一聲,疲累的雙眼終於不受控制地垂了下來。在陽光掃在他臉頰上的時候,他闔上了雙眼,陷入了平靜地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