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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君之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心中悸悸,只能勉強應了,算是不去追究這個事。南宮觀主知道周君之的性子,看了看他頭上不常戴的蓮花冠,又道:「你的秉性我都知道,你去宮中我也放心,倒是那位外門弟子,你可是見過他?」
崔給事非要點名要一個外門弟子進宮,這才是南宮觀主擔心的事情。
周君之明曉南宮觀主在擔憂什麼,便恭敬道:「師父勿憂,弟子見過此人。」言罷,頓了頓又道:「此人雖是外門弟子,但武學基礎紮實,而且確實膽大心細,此番於紅蓮教眾教徒中救下幼童,實是許多內門弟子都比不上的果敢和勇氣……只是,弟子覺得,這樣對一位外門弟子是否多有不公。」
聽著周君之這番評價,南宮觀主的神思沉了沉,末了卻又無奈笑了笑,道:「皇命難違,不公與否又有什麼意義。不過倒是少見你這麼評價。也好,你覺得可以的人,想來也不會鬧出太大的事情。」
南宮觀主這便是放心了,周君之心下打鼓卻也只能應道:「是。弟子會看管好他,絕不會在宮中惹出不必要的事端。」這也是他作為乾元觀大師兄,所必不可少的責任。
南宮觀主滿意地點了點頭,話到這裡時,剛好有人來報,說是碧海谷的大夫們到了來給南宮觀主診脈。正巧南宮觀主也有些乏了,應聲便要離去,倒是周君之又想到了什麼,忙不迭喚了一聲「師父」。
「師父,崔師弟的事情……」周君之有些猶豫起來,「此事終究涉及到崔師弟的母妃,若是不將此事告訴他,恐有不妥。」人之常情,母親捲入了事端,做兒子的哪裡有蒙在鼓裡的道理。
南宮觀主素來知道他這個大弟子的心思,聽他這麼說,便也知道若是他不允,恐怕周君之這顆心便再也放不下,一直藏在心中也是難受。思及此,他也不免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你進宮之前,便去見見他吧。」
這便是得了應允,周君之心頭一松,應了一聲「是」,看著緩緩離開的南宮觀主,便也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恭敬行禮送別。等著南宮觀主也離開了紫霞殿,他這才緩緩離開了這裡。
他出了紫霞殿,周君之往思過崖的方向望了一眼,但終究還是抬步往弟子宮的方向去了。
弟子宮便是外門弟子所住的地方,說是宮,其實更像是山中的大雜院。相比起內門弟子清修似的的住處和各個宮殿的莊重,這裡則充斥了不少人間的煙火氣息,也是乾元觀中一處難得的熱鬧之所。
眼下這個時候已近中午,弟子宮中炊煙裊裊,正瀰漫出一陣陣的飯香。宮內也到了休息的時候,有不少弟子正坐在陰影中乘涼閒聊,只有年紀稍少一些的,還在太陽下面瘋跑玩耍,屬於孩子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這反而顯得周君之的到來格格不入了。宛如仙人無意間闖入了凡間的鬧市,頓時令凡人側目。
這些外門弟子,大多數人對周君之是只聞其名不知其貌的,如今瞧著來此的周君之,他們自然無法將周君之這個名字與人對上。但他們依然能從周君之的穿著打扮和舉止動作中,猜到這定然是一位尊貴的內門弟子,說不定還是哪位長老的親傳弟子。
這對於外門弟子來說,便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了。因此,當他們注意到周君之的身影時,除了最初的怔愣,更多的還是震驚和驚訝——如此尊貴的內門弟子,到弟子宮來有什麼事情?他們驚訝又想不明白,自然連最基本的禮數都忘了。
倒是周君之泰然處之,同眾位外門弟子行了行禮,聲音也是波瀾不驚的尋常,道:「請問,沈毓真師弟可是回來了這裡。」
他的聲音好聽,態度又平和,眾位外門弟子當即明了他不是來挑事的。有幾個反應快的弟子,更是忙不迭行了禮,道了聲「師兄好」,又問道:「您找沈師兄有什麼事情嗎?」
周君之便道:「某有些事情,想請他幫個忙。」
內門弟子找外門弟子幫忙可是稀罕事,那幾個弟子頓時慌張起來,覺得這失了禮數,便要叫沈毓真出來。倒是周君之叫住了他們,道了句「某來叨擾,怎麼能讓主人出來見面」的話,這些外門弟子才停下了去叫沈毓真的動作,有些尷尬,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倒是幾個年少的弟子並不太在乎這些,聽著周君之要去找沈毓真,便一指旁邊一串的矮房,道:「沈師兄在那裡,他之前躺了好些天,受了很嚴重的傷,這位師兄是來給沈師兄送藥的嗎?」
到底是童言無忌的年紀,又帶著點古靈精怪的通透。周君之並未責備這位小小弟子,只是笑了笑答謝了一聲,還不忘補上一句「某就是來找他幫忙罷了。」說著,便往那片矮房的方向去了。
這矮房便也是最尋常不過的弟子房,低矮擁擠,大通鋪上睡十幾個人,可與他的獨門獨院天差地別。
許是快到了中午,又或許是因為各個弟子之間熟稔沒有什麼隱私,矮房的門居然是半開的。即便如此,周君之也是禮貌敲了敲門,可偏偏他都看到沈毓真正背對著房門坐在裡面,對方卻並沒有回答。
看來如今,周君之也要入鄉隨俗一些了。他沒有再執拗於自己的那套禮數,而是乾脆開門進來。沈毓真似乎是終於聽見了一點聲響,在周君之關門的時候,反而開口詢問了一聲「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