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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毓真將周君之抱在懷裡,昏暗中,那雙令人憐愛的眼睛格外明亮。
這種時候,沈毓真也不鬧他,只是親了親周君之的眼睛,輕聲哄著「睡吧」。說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開口輕輕唱了一句「月明夜,亮晃晃,開開城門洗衣裳——」
這不著調的歌聲讓周君之一怔,本要沉睡的人重新抬起眸子,有些疑惑地看著他,不禁問道:「這是你從哪裡學來的歌謠。」
沈毓真一看他這個模樣,就知道周君之已經沒有他酒醉那晚的記憶了。他輕笑幾聲,拍著他的肩膀,像是哄小孩一樣道:「師兄教我唱的,難道師兄忘記了嗎?」
這麼一說,周君之反而有些一頭霧水了。他實在記不得自己到底什麼時候唱過這兒時從師父那裡聽來的歌謠,可就在他疑惑地時候,又瞧著沈毓真那有幾分不懷好意的笑意,頓時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臉上爬上一層灼燒的紅。
他不記得自己酒醉後做了什麼,卻清晰地記得自己酒醉,也清晰地記得那一晚兩人是如何顛鸞倒鳳、被翻紅浪地荒唐到了月色西斜。
這樣的事情光是想一想,便讓周君之覺得羞澀和刺激。好在暗夜中,沈毓真也看不清他的臉紅。他當即閉上眼,往沈毓真的懷裡靠了靠,不再提自己的什麼疑問,轉而閉眼睡去。
沈毓真自然知道自己的愛人是記起了什麼,他並沒有去說破這件事,而是依舊乖乖哄著他。直到周君之臉上的表情平緩放鬆了,呼吸也緩慢了,沈毓真才終於也閉上眼,擁抱著自己的愛人一同睡了過去。
外面的擂台,人群散去了不少,小鎮中的月色,也難得享受了這幾日來的清淨。初三的彎月勾人,在喧譁寥寥的小鎮中,似乎勾起了一陣風,用不動聲色的輕柔,輕輕推開了誰家的窗門。
吱呀一聲,沉睡中的周君之卻猛地驚醒了過來。
第八十八章
樓下的擂台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外面的鎮子裡更是安靜的聽不見一點聲音。周君之格外清醒地躺在床上,昏暗的光線里,他甚至還能看清沈毓真的睡顏。他睡得深沉,鼻息均勻,沒有甦醒的跡象。
然而四周太過安靜了,這種不祥的氣息令周君之心中警覺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想要僥倖沈毓真,然而當他伸手去搖晃對方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動作不過徒勞。沈毓真似乎絲毫沒有感受到周君之的搖晃,也沒有意識到周君之已經醒來。習武之人即便再如何深度睡眠,也絕不可能對外界的碰觸沒有絲毫察覺。沈毓真的毫無反應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這裡被下了某種不知名的陣法,對方的目標只有周君之。
姑且不說鎮子裡還有多少武林俠士,如今酒樓中可是住著乾元觀中的精英,更有觀主和長老們坐鎮。在如此重量級的武林豪傑面前,對方的所作所為不可說不是一種挑釁。
而這種大膽的挑釁,讓周君之更加明白對方的用意。
不再做無謂的掙扎,周君之緩緩從床上起身。
窗戶不知被哪陣微風吹開了縫隙,一縷冰冷的月色偷偷灌入屋內,在地上流淌下一條清冷的銀色河流。周君之看著地上的月光投影,他並沒有著急去將窗戶打開,而是冷靜地坐在床上等待著。
不多時,在月光的倒影里,他看見一隻蝴蝶緩緩落在了窗台上。
這個季節的蝴蝶已是不多,更何況如此深夜也不可能有蝴蝶出現。周君之知道這定然是非同尋常的指示,因而他不免將目光投向了窗台。
窗台上,果然落著一隻蝴蝶。
這隻蝴蝶有巴掌一樣的大小,它的顏色是詭異的紅色,在銀色的月光下,它的翅膀閃閃發光,仿佛流淌著什麼鮮紅的血液一樣。像是經過了短暫的休息,蝴蝶重新有了活力。它震動翅膀,擾動一片銀色的河水,沸騰到周君之的面前。
周君之本能似的伸出手,讓這隻蝴蝶得以在自己的手指上歇息。然而當蝴蝶落在他手指的瞬間,周君之卻感到一股寒流般銳利的冷氣從蝴蝶的身上散發出來,不過這一小片皮膚的接觸,便不覺讓周君之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種感覺陌生而熟悉,周君之想起來,他曾經在紅蓮教的鐵鏈上,體會過這樣的味道。
那麼這隻蝴蝶的來歷,便不言而喻了。
「……可憐河邊骨,不知夢裡人。」
蝴蝶的翅膀扇動,發出一聲悠遠般的聲音,落在周君之的心中卻不免一驚——這正是韓部那封信上的詩詞!
蝴蝶的身份已經不言而喻,周君之屏氣凝神地看著蝴蝶,似乎生怕自己過激的情緒會將蝴蝶嚇跑。他定了定神,掃去腦中昏沉的瞌睡,壓低了聲音輕聲道:「所以,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蝴蝶脆弱的翅膀里傳來幾聲低低的笑聲,好像對方可以透過這隻詭異的蝴蝶傳遞消息一樣。而後,對方開口道:「周道長,你做得夢還好嗎。」
夢?韓部不跟他說別的,卻先提起夢來,這讓周君之有些始料未及。他不免皺了皺眉頭,仔細思考了一番自己曾經的夢境,卻依舊問道:「什麼夢。」
對方又是一聲輕笑,道:「周道長當真是貴人多忘事,怎麼就忘了以前自己夢到過什麼呢。被火焰吞噬的味道不好受吧,被萬箭穿心的味道不好受吧。周道長,你知不知道,這些本來都應該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