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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給事便繼續道:「若是尋常小產,倒是無甚在意。只是娘娘這次小產實在不吉利。南宮觀主可知,娘娘小產下來的死胎,居然形似一隻扒了皮的狸貓。」
果然非同尋常,這讓南宮觀主不由皺起了眉頭。
不過這並未結束,崔給事繼續道:「陛下覺得這事蹊蹺,也並不吉利,所以就命人草草給埋了,對娘娘也是隻字未提。可是啊,偏偏這些髒東西要往陛下和娘娘面前湊。自從娘娘小產後,貴妃宮中便時常有狸貓的身影出沒。而且這些貓還經常會竄到別的地方去,兩日前更是驚擾了聖駕。陛下如今已是忍無可忍,因此才派咱家來,跟南宮觀主說明這件事,請南宮觀主派人往宮中除晦。」
這種事即便不是皇家私密,放在尋常百姓家,聽起來也足夠可怖。南宮觀主自然已經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臉色都不免沉了沉,道:「既然如此,這怪事便是從貴妃小產之後,才逐漸增多的,想來鬧得最凶的時候,便也就是這一個月左右的光景。」
崔給事點點頭,應了聲「正是」,復又說道:「不過咱家再多一句嘴,如今宮中傳聞,此事,或許同淑妃娘娘有關。」
一說起淑妃來,周君之心頭一動,抬起了眸子。
南宮觀主也是心頭一動,當即問道:「這又如何講起?」
崔給事道:「南宮觀主也知道淑妃娘娘的狀況,這些年來娘娘身子一直不見好,娘娘所在的慶華宮又是偏遠,常有野貓出沒。如今宮中又鬧了『鬼』,這淑妃娘娘的閒話,咱家可是聽到了不少。」
一個不受寵且久病的嬪妃,想要扣她一口黑鍋,實在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南宮觀主聽了崔給事這麼說,頓時明白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除晦,更涉及到皇家的體面和兩位妃子的清白。他定了定神,道:「既然涉及到淑妃娘娘,當還是將五殿下叫來一起說明的好。君之——」
南宮觀主剛叫了周君之,本意是讓他去將崔知明帶過來。卻不想,崔給事卻忽然出手阻攔,道:「南宮觀主,陛下的意思是,這件事就不必讓五殿下插手了。」他這般強硬的態度,顯然背後確實是皇帝的意思。南宮觀主知道自己自然無權反駁,卻依然道:「淑妃娘娘是五殿下的生母,如今娘娘捲入事端,殿下尚在我觀中修行。母子情深,若是殿下不知此事,恐有不妥。」
崔給事明白南宮觀主話中的意思,他挑了挑眉,話也軟了軟,道:「告不告訴殿下,便也是觀主的意思。但是陛下說不讓殿下插手,觀主還是不要讓殿下插手的好。」
這話便算是妥協了,南宮觀主心中瞭然,又看向周君之道:「既是這樣——君之,你去安排幾個人跟著你,今晚便往皇宮中去吧。」
周君之自然應允,只是他剛剛應聲,那邊的崔給事卻又像是不滿似的嘆了口氣,道:「南宮觀主……我自然是不會懷疑周道長的能耐,但若是觀中其他弟子,這些年是不是有些鬆懈了呢?還是說,眾位弟子們仗著乾元觀的國教地位,覺得不練功夫也沒事了呢?」
他這話便是衝著乾元觀來的了。南宮觀主臉上的表情崩了崩,道:「崔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崔給事喝了口茶,道:「南宮觀主雖然剛剛出關,想來也應該聽說了之前陳家莊的事情吧。數位內門弟子,卻都不及一個外門弟子。這事若不是周道長最後出面,可實在是丟國教的臉啊。」
崔給事一說陳家莊的事情,周君之頓時覺得心中如同一口洪鐘似的一響。他有些不可置信,又只能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崔給事小人得志一般的嘴臉,頓時察覺出這其中的貓膩來。
陳家莊的事情,他照顧沈毓真的情況沒有對弟子們明說,但整件事情的真相他並沒有同南宮觀主和幾位長老隱瞞。周君之自然相信觀主與長老們不可能將這件事說出去,可既然成了乾元觀秘事,這崔給事又是哪裡知道的?
不安在周君之的心中生成,他蹙著眉頭抿緊了唇,倒是南宮觀主臉上平平,無甚驚訝的表情,反而只是笑笑,道:「我乾元觀為國教,內門弟子多為皇親國戚,他們或許並不適合武功修道,而更適合權數爭鬥。陳家莊的事情崔給事既然也知道了,那麼,我觀一位尋常的外門弟子都能如此力挽狂瀾,崔給事又如何能說我觀中弟子懈怠呢。」
南宮觀主這話不卑不亢、有理有據。崔給事臉色變了變,顯然自己的目的沒有得逞。不過他的事情已經全數交代了,因此也並未想要繼續在乾元觀久留。他乾脆喝了最後一口茶,道:「南宮觀主如此說來最好。既然如此,不如便讓那位外門弟子,同周道長晚上一同入宮吧。」
言罷,他便起身告辭,要回皇宮中去了。
第七章
看著崔給事離開的身影,紫霞殿內的氣氛才終於緩和了下來。似是一口氣憋了許久,待真正放鬆下來,南宮觀主便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周君之心頭一顫,忙不迭奔上前去奉茶,一旁的幾個道童也趕忙湊了上來,一時間幾人忙前忙後了好一會兒,南宮觀主才終於好轉了一些。
「師父……」,看著南宮觀主因憋氣而發紅髮汗的臉,周君之不由心痛起來,卻還是一邊遞茶一邊道:「師父,陳家莊的事情弟子並未外說……」
南宮觀主自然知道他想說什麼,只是咳嗽著說不了話,便只能擺了擺手。周君之便住了口,瞧著南宮觀主捧過茶來潤了潤沙啞的嗓子,這才看向周君之,道:「皇家龍虎之地,就算你瞞著,多少雙眼睛瞧著乾元觀,他們要想知道,也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