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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君之從未有過這種情況,他忽然有些氣惱、泄氣和自責,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什麼都做不了,自己好像什麼都做不好。如今,甚至連自己喜歡的人都救不了。
強烈的無力感幾乎要將周君之壓垮,他知道自己已經靜不下心了,只要一閉上眼仿佛就能看到沈毓真的身影,他說過的那些話,也在腦海中迴蕩。
他無力地想著,而幾乎就在自己要絕望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萬劍窟中,仿佛有一股別樣的氣息在流動。
這是一種全新的氣,就好像有什麼新生命要誕生一樣,充盈著活力的躁動,甚至就連那些沉寂已久的兵器,都發出歡欣的嗡鳴聲。
這讓周君之很是在意。
起初,他並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是有人又進入了萬劍窟嗎?可就算有人進來,也不會走到這樣深的地方。是那個老人又做了什麼事情嗎?可那個老人根本不管他們的生死……
周君之迷茫了片刻,卻很快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卻又令人擔憂的情況。
是沈毓真出事了。
他幾乎篤定的這麼想著,而一旦產生了這個想法,周君之便只覺得心慌不安,當即不再管那些武學,而是循著氣息的方向,向那新生之地追去。
第五十六章
萬劍窟內,新生的氣息越來越強烈。
這死水一般的空氣似乎被攪動了,風聲在兵刃上嗚咽,轉而變成刺耳的咆哮。就連石塊都禁受不住這股力量一般,它們顫動著,被封捲起,撞在堅硬的石壁上,摔了個粉碎。
周君之迎風而去,這強烈的氣息讓他的皮膚戰慄滾燙,同時又讓他心生喜悅。仿佛是見證那開天闢地的一瞬間一般,他想要飛快趕到對方的身邊。
「沈毓真——!」他呼喚對方的名字,聲音卻在風聲中被撕碎。
周君之只能憑著感覺向颶風環繞的中心而去,從錯綜複雜的洞道中穿行而去,他終於發現了沈毓真的身影。
他的周身環繞著瘋狂的氣勁,而沈毓真則一動不動地垂頭坐在其中,像是根本感受不到周圍的變化一樣。這樣周君之的心情頓時有些不安了起來。他不免從懷中拿出幾張符籙,試著往沈毓真的身邊拋去。
可這氣勁卻很是兇猛霸道,符籙尚未靠近,便已經被氣勁撕了個粉碎。
周君之心中頓時有些惶恐起來,他想要進一步靠近對方,可又實在邁不出腳。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這道霸道猛烈的氣勁卻像是耗盡了氣力似的,不過幾個眨眼之間,便自行消散成了一縷縷無力的風流竄了出去。
不過須臾,剛剛還狂風大作的萬劍窟底,一切都歸於了平靜。
沒有風,沒有錚鳴的刀劍,只有沉默坐在那裡的沈毓真和心跳轟鳴的周君之。
「沈……毓真!」周君之恍恍終於找回了魂似的,忙不迭跑到沈毓真的身邊。
沈毓真還坐在地上,他雙目緊閉,表情平靜,似乎並沒有聽到周君之的呼喚。半晌,他像是才終於從深沉的泥沼中清醒過來一樣,眉心一皺,胸口一沉,身體動了起來,卻是往前一傾,唇縫裡一出一口鮮血來。
「毓真!」周君之當即急了。他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當即坐到沈毓真的身後,雙手抵住他的手背,運起內力為沈毓真傳功。
周君之渾厚純淨的乾元觀內力通過掌心源源不斷往沈毓真的身體中傾注,這讓沈毓真看起來脆弱又搖搖欲墜的身體,看起來有了一點精神。然而內力的交流下,周君之不難發現,沈毓真體內的真氣,雖是錯雜紛亂,可在以乾元觀內力為主的基礎上,還有另外一道明顯的新的氣息。
這或許就是沈毓真剛剛領悟到的某些絕學。雖然它們現在看起來是嶄新的一枝,可通過沈毓真自己的煉化,恐怕不久便能同乾元觀內力融合在一起,誕生一種新的武學。
新的武學……嗎?
周君之心中的喜悅已經消減到快要一掃而空了,一種失落和悲傷逐漸充盈在他的內心。仿佛命中注定一般,他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什麼。這種預料讓他心中頓時紛亂了起來,可眼下的環境又必須讓他靜心。周君之便只能被迫壓下自己的心境,專心致志給沈毓真傳功。
有了周君之的幫助,沈毓真的調息逐漸穩定了下來。再吐出兩口膿血之後,沈毓真的眉頭動了動,終於幽幽轉醒了過來。
聽見沈毓真發出一聲模糊的呻吟,周君之頓時察覺了出來。他忙收了手,一把攬住沈毓真的肩膀以免他真的摔倒下去。同時,周君之又關切地道:「毓真,怎麼樣了?」
沈毓真吐出兩口綿長的濁氣,眼睛動了動,這才恢復了神志。他有些疲憊地看向周君之,似乎還在疑惑為什麼周君之會在這裡。可將他上下打量後,沈毓真卻又有些小心翼翼地緊張,道:「師兄,你沒事吧?」
周君之知道對方在擔心自己什麼,他抿著唇,輕聲回了一句「沒事」,卻又不免輕聲苛責道:「你是怎麼回事,你這個身體……你不要命了!」
沈毓真聽出周君之焦急的口氣,他笑著啐了一口嘴裡的血沫,無所謂般道:「與其看著師兄走火入魔,不如我自己來救自己。剛剛有所感悟,似乎學到了一點乾元觀以外的新東西。等有機會回去乾元觀,我再給師兄比劃。」
他說得輕鬆,周君之聽著卻心驚膽戰。他看著仿佛劫後餘生一般的沈毓真,久久才道:「你就這麼擔心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