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沈毓真只是習了乾元觀的基礎武學,如今自然比不上周君之的武學造詣,可他貴在勤學苦練,乾元觀的那些基礎武功很是紮實,雖然如今對周君之的許多劍法還是看不明白,但他卻總能找到一些細微的破綻打亂周君之的節奏。
由此兩人你來我往,雖武學境界不同,卻意外有些難分勝負。
沈毓真的表現,逐漸讓周君之更加讚賞。陳家莊一事,他本就覺得沈毓真是大才可用,如今這一招一式的比試,更是難得激發了周君之的興致,手中劍訣節節逼近,招式也愈發兇狠。
這沈毓真也並未被嚇到,過了初時的短短的不適,他的應對也逐漸跟上了周君之的節奏,你來我往之間,更是漸入佳境。
兩人劍意火熱,目光更是灼灼,對視一眼,仿佛便有千言萬語,又欲語還休。
正是形勢大好,沈毓真腳下一用力,臉上的表情卻驟然扭曲了。事發突然,他的身體不可控地歪向一邊,手中的劍也摔落了出去。伴隨著一聲抽痛的倒吸氣,沈毓真猛然跪在地上。
周君之嚇了一跳,當即也扔下劍跑了過去,關切地問了一聲「怎麼了」,又看著他緊緊攥著自己的腿,才想起之前沈毓真受傷的地方正是這裡。
「傷口……還在痛嗎?」周君之沒來由覺得心疼,猶豫了一番,卻還是伸手過去,像是愛撫似的落在那處。沈毓真被這一下痛的眼前發黑,根本沒注意到周君之做了什麼,回應道:「還好……就是落了個疤,可能剛剛抽筋了。」等著話音落了,這暈眩的疼痛感過了,他這一抬頭,才注意到周君之已是近在咫尺。
他目光擔憂地瞧著他,一隻手更是落在沈毓真的腿上,指節輕輕動著,像是在安撫受傷的小動物似的。
沈毓真倏然覺得心頭一緊,像是有柔軟的小爪子落在上面似的,臉上的表情頓時也僵了,怔怔瞧著眼前的周君之。
第五章
瞧著沈毓真這一僵,周君之只覺得腦子中轟然一聲,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他有些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羞恥。他向來性子穩重端莊,從未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如今卻對沈毓真如此親昵……
周君之整個人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覺得腦中像是有開水在咕嚕冒泡,燒的他耳根都紅了。
他不敢去看沈毓真的臉,這雙視線卻又不知道往哪裡放,半晌只能尷尬地撇在別的地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倒是聽見沈毓真一聲輕笑。
「師兄?」他的聲音裡帶著一些平和的笑意,像是試探般小心翼翼,說出的話卻很是直白,道:「師兄,這是關心我?」
這明知故問一般的理所當然,讓周君之頓時覺得有些氣惱,仿佛剛剛自己所有的羞恥和無助都是一廂情願般,連那過載一般的心跳都像是錯付似的。幾口氣間,他便冷靜下來,復又看著沈毓真,道:「你也是我乾元觀的弟子,關懷你們,本就是我這個大師兄的職責。」言罷,他卻像是賭氣又像是失落似的站了起來。
只是耳根還是紅的。
沈毓真瞧著他泛紅的耳根,眸色深了深,似乎在琢磨他這句話中是不是有鬧彆扭或者生氣的口氣,但開口卻又意外道:「可是與我相比,大師兄明明更關心那位崔師兄才對。」他說的崔師兄,自然是崔知明。
周君之心中一頓,聽出他話中有話,不免又看向他,道:「你都聽到什麼了。」
沈毓真還懶懶散散坐在地上,也沒有起身的意思,反而托著腮好整以暇瞧著周君之,認認真真道:「他們都說,崔師兄被罰思過崖,那地方天寒地凍,只有大師兄幫他帶些衣物和伙食。崔師兄雖然在觀里人緣不好,但有大師兄照拂,前路也未必坎坷。」
觀中這些傳聞,周君之不是不知道,如今都傳到沈毓真這個外門弟子耳中,想來已經流傳甚廣。可周君之聽著,臉上的表情倒是平平,像是見怪不怪一般,只是淡淡道:「崔師弟他情況特殊,對他多有照拂,也是我這個大師兄該做的事情。」
本不過是平平無奇的一番解釋,卻不料沈毓真的態度卻忽然認真起來,甚至聲音都拔高了些許,鄭重問道:「真的是這樣嗎?」
周君之被他這忽然嚴肅的問題說得一怔,頗有些不解地看向沈毓真。便見沈毓真已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和那些不正經的表情,目光依舊灼灼地瞧著他,甚至一字一句道:「真的只是師兄弟之間的關懷嗎?倘若崔知明有一日顛倒黑白,倘若崔知明有一日滿口胡言地同你裝可憐,你也會相信他嗎?」
這話實在有些太失禮了!而且沈毓真的身份在這裡,他如此口出狂言,簡直就是對內門弟子的誹謗!
周君之心中駭然,一時間無法理解沈毓真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來。他心中頓時有些怒意,正是開口想要訓斥,卻倏然又聽見沈毓真帶了些悲憫與心痛般的口吻,規勸一般道:「師兄,別自己去做傻事。」
這話仿佛在他心間一敲,激盪的回音驟然驅散了他當前心中所有的情緒。
於是一切都變得朦朧和似曾相識起來。周君之恍然覺得自己似乎曾在哪裡聽過這樣的話,而當時那個人還曾那樣急切的……讓他「等著我」……
周君之倒吸一口冷氣,那些早已模糊的夢中之景,仿佛重新在他的腦海中燃燒。而這份莫名的熟悉感,讓周君之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的沈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