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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滿臉問號抬眼看是哪一堵牆,下秒便更震驚住了——
怎麼是個人呢。
不對,是人還是鬼呢?
那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比她高一點,年紀跟她差不多,也在打量著她。
長幸預感不妙,戰術性後仰,屏住呼吸。
「......你見了孤,還不跪?」
他的嗓音沒有起伏,卻夾著陰惻惻的怒氣。
長幸心想,為什麼他看得到她?
第一次在架空的界遇見一個能交談的古人,長幸感到新奇,想知道到底何方神聖,還挑燈去他臉身仔仔細細瞥了幾眼,確實是個大活人。
少年人長相三四分眼熟,尤其是那雙能傳情的丹鳳眼,被迫天天看人洗澡的長幸想起來,他像皇后,咕咕咕的,大概是皇后的兒子。
也就是太子了。
「你,看得到我?」她試探。
白簾在兩人間左右晃來晃去,燈影映在人前,將二人融在一處,成了黑白映畫,長幸這下不免呆住。
她從前可從未曾有過影子?
對方看到這樣一個無視自己的她,似乎大為震驚。
「你覺得孤瞎了?」隨後猛笑,踱步,大喊,「來人,拿劍!孤要砍人!」
一個內宦哆哆嗦嗦地提刀來。
那人在他面前扒伏到腳尖去,細胳膊舉起那盞刀,已經兩股戰戰抖如篩糠,代他抽刀,那宦官竟然抱著他腿開始哭道,「求太子饒奴命,饒奴命!」
「哦?不是要殺你,我砍的,是這個傻子。」
冷笑,先用劍挑飛她手裡的燈,燈打在地上,還沒有滅,再用劍鋒直指她眉心。
「哪個宮的提燈宮女,敢闖孤的寢殿,該死。」
長幸目測那青銅劍比她淨身高都多,出於一種本能反應,立馬腳打後腦勺地跑了。
但頃刻間,冷呲呲的青銅已經架在了脖子上。
沒了博物館的那層玻璃罩子,幾千年的歷史感貼在她的皮膚,冷氣瞬間竄進毛孔,冷酷沉重。
文物,也是有攻擊性的,長幸硬著頭皮:「這位仁兄,有話好說。」
她腦子嗡嗡嗡的,確定自己受不住這一刀。
正考慮要不要表演求饒,卻瞧那將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人興奮地笑起來。
他的笑,是皮笑肉不笑的。
他說,「孤,最喜歡看臨死的人跑,跑的是最快的,最丑的,也因此就最該死了,因污了孤的眼睛。」
一雙輕佻的丹鳳眼在白布前晃來晃去,比鬼都滲人,他長得像他媽,方正的臉型像他爸,可沒皇后的風情萬種,也沒皇帝的呆板嚴肅。
"怕不怕?"
長幸懂了,他是個。
「怕不怕?「他再問。
長幸沒吭聲,腿一軟擱倒在地。
他挑挑眉,揚起一個邪笑,可下秒便手起銅劍,而後目裂青筋,勢必要砍下她的頭。
那刀颳起一陣邪風,穿透她打擂的心跳,揮了下去來。
她才來這個異域世界三天,一時接受不了自己忽然靈魂被分屍,卻來不及跑,刀鋒簌簌,只能來得及死死閉起了眼,最後景象是這個瘋批的醜惡嘴臉。
咚,
咚,
咚,
嘗試著睜開眼,眼前是一片灰黑。
反應過來,是她的發落在她的臉上。
長幸懵了幾秒,才發現那根後辮的紅髮帶被挑開。
劍擦過了脖頸,支棱在地板上。
她的那頭便宜長發被風吹起,跟麻布帘子一起,在四處亂揚。
而自己已經渾身發軟,直接攤在地上了。
長幸鬆了一口氣,卻下秒被口水ᴊsɢ嗆到,在地上猛烈咳嗽,好不狼狽。
他拔劍的時候,長幸也反射性地縮了縮,她穿著灰藍的棉曲裾,就很似一隻捲曲的舊藍海螺,被人拋棄了的那種海洋垃圾。
劍被扔給了照樣哆哆嗦嗦來的宦官。
「不必聲張。」這瘋子道。
那宦官頭也不敢抬,立刻馬不停蹄地消失了。
「你擋住了我的去路,本該死的。」他蹲下來歪頭看了看她,將長幸的驚惶收入眼底,又見她很快恢復了鎮定,落寞道,「你為何不怕孤?」
怕你個頭。
變臉比翻書快,想跑又跑不了, 長幸決定迂迴。
埋著頭,喏喏顫聲得護住自己,「我怕的。」
「不,你不怕。」他也假笑,「你是怕死,不是怕我。」
「我不認識你,所以不怕。現在怕了。」
「你確實是不認得孤,不然.......」他又仔細盯著她,往她臉上打量。
打量的她發毛。
「告訴孤,你是哪個宮內的提燈小婢?」
她思考兩秒,「.......長信宮。」
他若有所思。
回答完,又聽他問,「你叫什麼?」
長發還在空中亂飄,木屋的地板冷森森的,她的腦子也渾然弄不清情況。
畢竟他一會兒要殺她,一會兒又關心起她姓甚名誰。
「......長幸,或,長信?」
「幸。」她忍不住一臉晦氣。
他嗯了聲,「孤,乃竇矜,大漢太子,你下次見了孤,先要作甚?」
「先下跪。」她很快說完這三個字,就聽得他一陣悶笑。
長幸忽而感到手腳冰冷。
人的知覺再一次猛烈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