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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看熱鬧還真是幾千年的傳統,刻在骨子裡了。
竇矜安撫了馬,將韁繩丟給下人,徑直朝已經半跪在地請罪的三人大步跨去。
馬的主人有個同行小子,孟嘗也與他們跪在一處。
幾人都將頭垂了一垂,不敢作聲。
竇矜臉色說不上好,拍了拍那人的臉,「程藥啊程藥。」
長幸還趴在地上沒有反應,他放了那人的臉,又左拐往撲在地上的長幸那邊走去。
一個剛「封」的神女,不到半盞茶時,這濾鏡便打碎了,碎的一塌糊塗,碎的打滾吃灰,碎的灰頭土臉地趴在地上。
竇矜將將蹲了看她。
發現她睜著一雙眼,用口型問他:「現在怎麼辦?」
好在她機靈,方才躲過去了。
竇矜臉色在暗中由陰轉晴,在眾目睽睽之下,他開始輕笑,佯裝很驚訝的語氣。
「神女醒了?」
孟常與兩位老臣等人聞言都是一驚。
那兩臣老連忙湊來觀察,「唉,此女靈脆,才化成人還未定神。定然受了驚了,罪過,罪過。」
說罷,二老立即朝趴在地上的她深深一拜。
還拉了拉竇矜,請他也一同賠罪。
竇矜蹲在那兒也懶怠行禮,微微躬身。
「能起來麼?」
長幸:「.......」
她恨不能以腕捶地,以頭撞牆。
自己坐起了身,扶著額頭掩飾住半邊神色里的尷尬,並裝模做樣掃視了一圈,露出一副失憶懵懂的天真模樣,「你們是什麼人?」
神女清醒不失語,一時那請罪的幾人,大臣,還有士兵都看向她,或新奇這女子身份,或探究這神女,惶恐於她出聲。
竇矜是這裡的最高級別,他來發話最合適。
於是,他立刻指了指自己,開始與她對台詞。
「我是竇矜,是大漢的太子,我身後的這兩位——」所指之處,眾人皆不與她直視,恭敬叩手,「是漢朝的臣子,劉羽相和董大夫。其餘人則是我的手下,大漢的職民。」
長幸哦了一聲,竇矜便扶著她站了起來。
被眾臣和火把圍繞著,面對陌生突兀的環境,她內心還是有些惶恐,看了竇矜一眼,學著他的樣子慢慢挺直了腰背。
袖手之後,與他面對面地站在一處。
「謝謝。」
這是長幸在公共場合與他說的首字。
輕巧,細弱,擲地有聲。
接著又問,「你們是要帶我去哪裡?」
竇矜看著她的眼睛。
「回家。」他道。
長幸總是勁勁兒的很有意思,喜歡悶氣也會自我開導,竇矜都看在眼裡。
但在那個諾大的深宮中,她以為的家裡,她又能堅持到幾時呢。
竇矜未再多言,翻身上馬。
「先迎神女回宮。」
那請罪的幾人還有些躊躇,在原地左右為難。
竇矜側身看了眼他們,既然長幸無事,他就提不上有多生氣了。
虛驚一場。
他十分平淡地說,「程藥,你初次進宮就衝撞了我朝貴人,回宮再收拾你。中郎將,帶他上你的馬。」
「諾。」
那喚作程藥的面色還發白,似乎怕馬,孟常給他使使眼色,趕緊將他一把撈了上去。
兩個大男人同乘一騎本就彆扭,可憐孟常為了顧及程藥,愣是落在隊伍最後,遲了一刻進宮。
竇矜自述給她備了個天仙下凡的冊封儀式,計劃蓋一棟洛女宮拿來給她當住所用。
本是她裝暈回宮,過幾日等接了大臣回來便讓她面見世人,正式登台唱戲。
結果因為這個不長眼的程藥,她也裝不下去了,剛在幾位婢女的幫助下換好一身乾淨衣服,用過飯,竇矜風風火火地穿過偏殿,在門外停下。
他先屏退了下人,在外人面前不好與她不客氣,待人走了便也不裝了。
直接道,「我為你介紹他們,走吧。」
「介紹誰?」她堪堪問。
「司馬,丞相二位。還有剛剛那個害你出醜的小子。」
她聽到後邊來了興趣。
倒要看看是誰這麼不長眼睛,害自己出醜。
只是,她目前還無名無分的,怎麼個行動的法子呢。「我現在就出去,有點太倉促了吧。介紹完又能說什麼。」
「還未曾正式......竇咕咕,你是個工作狂。」
竇矜歪著嘴笑,他聽不懂她的某些遣詞造句,但意外能和她心思想通。
「你不必緊張,他們同你一樣。」
「一樣什麼?我今日弄不懂你。」
「都是我的謀士。」
她暫居的這處場館也是竇矜選的址,選在未央宮左首,僅次於中心御殿,和右首的東宮齊平,是之前太皇太后所住之地,算是宮中最尊貴的女子所住之處。
做戲要做足,可另一方面,作為現代人的她對這種特權優待感到惶恐和不適應。
不等她多想,也只得跟隨竇矜的步伐悄悄遷徙在這處皇宮之中。
七拐八繞,發現兩邊所行的御道之處人煙稀少不比平時,連林立的鐵燈都有了些肅殺之氣,她的頭腦又回到了那晚的夜裡。
竇矜看她一直左右觀望,解釋道,「宮內如今警戒。」
這句話將她拉回現實,想到有一場惡戰在即,長幸頷首問他,「誰吩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