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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幸以手貼額,彎腰行了個禮,「多謝救命之恩。」她連說不用,將長幸的手摁下來。
「恩人尊姓大名?」
她有點反應不過來,理解了一下問她,「你是要問我叫什麼?」
長幸微笑,意識到自己跟文儒學士待得久,可能太咬文嚼字了,用詞很古,她聽不太懂。
她熱情一笑,爽快地拍拍胸脯,「我叫月闊格兒,嫁給我丈夫以後,我丈夫也給我起了個漢人名,跟著他姓,叫鄭月兒。」
「月闊格兒,那你是月氏人了?」
她點點頭,「姑娘知道我的故鄉在哪裡?」
「在西域,那裡有沙漠,有盆地,還有條伊犁河,這些我都在書里看過。」
月闊格兒十分驚喜,看她的目光如看罕見的動物,殊不知在長幸眼中,她才是真正的已經消失掉的遠古傳說,是正兒八經的活化石。
她兩隻眼嬌俏得能滴出水來,如若跟著中原丈夫經商,又住得了這種大平房,至少夫妻兩個是有點資本在身上的。
「是呀就是那裡,姑娘竟然知道?我額吉額母的帳包就在伊犁河的邊上,放牛放羊,有好長好多的草!」
「那不挺好。」長幸展顏一笑,喘喘氣,誇讚:「你的漢話也很通順。」
月闊格兒 憨笑,「我嫁給我丈夫六年了,都是他教我的。」
看長幸呼吸有些不平穩,臉色虛紅得不正常,想起來正事,「我還是讓我丈夫給你去叫個大夫吧,」
長幸渾身骨頭鑽疼,尤其膝蓋兩處像是被人用錘子捶過,很需要退燒藥。
她摸到腰間給她們錢,發現衣服已經換了,錢袋也不見了,「我的錢.....」
月闊格兒忙去一邊翻了出來她的荷包,「你身上解下來的,我丈夫說不解你睡得不舒服,那些玉啊什麼也都解開了,還有換下的衣服,這雨一直下,沒曬乾淨,都先放那個箱子裡。」
說著將香袋給她。
這香袋,還是竇矜送的那隻。
長幸垂下眼皮,將香袋摩挲了摩挲,布料還有些潮濕,眼角已是發痛。
她解開繩結拿出錢幣,月闊格兒便明白過來她要幹什麼,婉拒了幾下,跑出去大聲喊了幾句,門前來了個黝黑高大的男子,大約是個北方漢子。
還很可能就在與新疆接壤的地方,在關西,地理距離近的緣故,會有不同民族之間的來往通婚。
二人交談幾句,那男子前來門上與長幸打了個照面。
「姑娘醒了?」他探出點頭看見她坐在床上,又立馬縮回去,隔著牆壁在月闊格兒旁問了一句。
這人倒是懂得要避諱。
「謝鄭先生相救。」
她隔空行了禮,那人也是嘴上連說受不得,忙道她客氣。
「我叫鄭繼吉,你比我內人還年紀輕,喊句鄭大哥就行!」
說罷,應該是到街上給她找大夫去了。
長幸聽這姓鄭的商人口音,跟她在嶺北嶺南時都有些不同,思忖她會不會被水衝出了地界,那月闊格兒又返回來坐在她床邊。
這回,她開始按捺不住好奇地問,「你是怎麼掉到水裡去的呢?」
「.....我趕路,夜裡踩空了所致。」
***
長幸狂奔出了南北坡以後就再也跑不動了,筋疲力盡地挪著兩條腿走,她使錢乘了一匹大馬車。
那馬夫車剛送完一大車流民回鄉,看她穿戴不凡卻一個人形單影隻的,脫口便要他載人往嶺北去,盯了她幾稍。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陛下神女親恩西濟城,一大堆人都趕著今天回西濟,我拉了大半個月,只聽從嶺北回嶺南的,姑娘還是第一個要從嶺南ᴊsɢ去嶺北外的呢。」
長幸淺笑,端站著,「凡事都有例外。」
「那明日吧,我去嶺北拉客時也將你捎上,那樣順路,今天我先打烊了,老婆還在等我歸家呢。」
長幸拉住馬的韁繩,「就今天,你開個價。」
「姑娘是遇上什麼急事了?
「嗯,我去奔喪。」
馬夫看眼天色,「我送完姑娘,就得趕夜路回來了,三倍的錢,你看成不成?」
一路上忽然多了許多未名的兵甲,還有那追逃兇犯的城中侍安都一股腦竄了出來。
最近的時候貼著馬車而過,馬夫相看四周,「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在門外沖她嚷嚷,」姑娘,只要這城中大老爺們一忙,必定是有犯下事的,衙門趕出來抓人了,那城門八成要關。「
「......那勞煩你將我在閉門前送出去,百事孝為先,我的事耽擱不了。」
她說完這話,又動了動腦子。
憑論竇矜的騎兵日行千里,而這馬車大而繁瑣,馬兒又是尋常的農馬,怎麼也跑不過官兵的速度。
「等等。」
馬夫聞聲,便長長吁了一聲。
馬兒疲憊地頓下來。
「怎麼,你不去了?」
「......關門不久就闔,趕不上了。」
照這個速度,她到了關門,神女的畫像都已握在關門的士兵手裡核對,她一定逃不過。
馬夫隔著門為她出主意:「我看姑娘衣著貴重,出錢也爽樂,乾脆再花些錢跟那關門的老爺們求求情得了。」
「我幼時被抄過家,從那以後最怕同官差打交道了。」
她怯懦的語氣張口便來,旁人聽不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