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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矜陰狠地嗤笑。
他問全則,「蔡春呢?」
「正在娘娘身邊......」
「你去把他找來。」
全則不知道竇矜這時候找蔡春有什麼用,不敢耽擱,起身後便腳打後腦勺地跑了。
征帝還在考慮要否去臨望自己的髮妻,想到期艾蕭條的前半生,雖夫妻感情早已泯滅,物是人非,到底是一路走過來的,況且——
他看向竇矜,卻發現竇矜也在盯著他,父子關係才緩和沒兩日,征帝抿唇,呆了片刻。
一攏袖子起身,正要喊人擺架去長樂宮。
「父皇。」
竇矜站了起來。
「兒臣今日,是有一事稟告。」
征帝吐了兩口粗氣,惴惴不解,「太子可知你母親——」
竇矜堅持,「是大事,還請父皇聽訴明察。」
征帝駐足了幾秒,還是跪坐了回去。
「講。」
絲竹聲戛然而止,父子兩個一上一下高低對著,底下的宴客等人今早已察覺氣氛的詭異,這生辰宴可沒有一點喜慶氛圍。
內侍奴婢都把頭壓得低低的,隨大太監一揮手,那些妖嬈錦繡的舞女魚貫而出,前一秒熱鬧的大殿頃刻冷卻緊張起來。
「兒臣近日查得,西濟侯——意圖謀反。」
第1章 血撒殿內悲
幾個大字砸在空氣里,如平地起驚雷,底下嗟嘆一片全都瞪大了眼。
王相雀緊住衣袖,盯著竇矜。
要出事了。
上一秒還在喝酒的西濟候嚇破了膽,將那酒撒與一地,濺到王相雀的身上,王相雀故作從容地去扶,卻被西濟侯一把慌張地推開。
他沖竇矜大喊,「荒謬!太子何出此言啊,沒有的事沒有的事,陛下,臣屬實冤枉!」爬到征帝席邊額頭扣地,目眥欲裂,「陛下明察,吾衷心爾爾,何談謀反二字?!」
場面因竇矜亂成一團,征帝穩住心神對竇矜怒喝,「太子,你有何證據!」
竇矜伸手,高喚:「請中郎將!」
覲見天貴,任何人如無召見,不得擅闖。
孟常的父親在殿內,聞這三字甚為詫異。
而孟常已一早等在殿外,竇矜一喚,門啟,一束甲青年持卷而來,而跟在他後頭的還有長幸。
此時已子時,得以出籠的長幸,是被蔡春與全則在未央宮鬧出的動靜引過來的。
竇矜看見了她,只定了一秒便隱去詫異。
他接過孟嘗遞來的布卷,這種東西常被綁於鴿上,也用作八百里傳書。他彎下腰,第一次如此恭謹得遞給皇帝。
征帝目光只剛在上面掃過,痛哭流涕地西濟候變得沒了表情。似從孟常呈上那布卷,他就已經呆滯住了。
征帝臉色如雲過境百般變化。
一直觀火的孟大將軍見親兒子孟嘗風塵僕僕,還束盔披甲,果然,他跪下,進述自己是剛從西濟領地抽馬飛趕回來。
「西濟近益州,下官聞見西濟之兵練數集,規模也愈發宏達,覺其中異常,與太子殿下傳之,為防打草驚蛇太子殿下命臣暗查,才警覺西濟候與那邊境外黨人相勾,來往甚密。派小隊潛入主帳幕僚府邸,遂得此書,字跡皆可於西濟候書信對照。」
孟大將軍自己偷偷嘆了口氣,這孟常偷偷幫太子做事就算了,還敢瞞著他。
征帝又怕又亂,「還掌握了什麼,細細道來,單憑一紙書信,你——」
「這一紙書信自然嚴明不了什麼,兒臣,還有其他。」竇矜的目光掃過台下,目光所及之處,眾人緊閉雙唇,神情警惕,皆是靜默如肖鼠。
他在尚且安定的王相雀和清風道骨的王琦身上停留了幾分,用一種古怪的語氣嗟嘆,「無論是人,還是物,兒臣皆掌之。」
身處一線吃瓜的長幸,驚訝於他這樣的心機謀略。
大殿門三開三閉,西濟候叛變是真的,倒不是竇矜編的,但他也才十六歲啊,就利用征帝給他的掌益州之權,準備好了一切,抓住了叛變的軍隊梟首,也收集了他們那沒來得及銷毀的所有往來漏洞。
孟大將軍頓感預料之外,情理之中,竇矜啟蒙時便聰慧,習武射箭也能百步穿楊,就是太極端了。
東宮的聰慧用對了便是精粹,用錯了,便是全物盡毀。
西濟候自知翻盤無望,仰天長笑,「你以篡奪得世,也唯恐被人篡奪,因此罷黜百家,暴君之專政,寵幸外臣,昏庸於魅色——」
征帝終於暴怒,拍案而起,將布卷甩到西濟候臉上。
「拉下去,明日午時五馬行刑!」
西濟被士兵脫於地上,披頭散髮,紅紫麵皮笑得慘烈,「前有西周崩樂,後有秦被諸滅,你竇氏草根王朝又能長久幾何,天譴啊,竇氏後人都該當天譴!——啊哈哈哈哈哈——!」
征帝幾乎氣絕,他紅目看向竇矜,似乎在問,為什麼要是今天。
而竇矜還沒有達到他的目的。
西濟候只是前調,他要的,是王相雀和王琦,「西濟候謀反,王琦該當連坐!他是叛賊的幕僚,此間信卷多經王披手之審,是吧,王披手?」王披手便是王琦在西濟的官職。
話到此處,王相雀的面具再也掛不住了,該正面迎戰的王琦卻連頭髮絲都不曾動過半分。
他是個追求修仙得道之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此番西濟之事未曾聲張,也是因征元政庸,沉官養奸,加征賦稅百姓苦不堪言,他覺得應該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