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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姿跟收綠幾個人在一塊憂心忡忡,邊指揮底下人將洛女閣與其他宮殿一般取下絲縷彩帛,換上白麻,邊掛著一張臉討論。
收綠:「女君子今日好些了麼?」
辛姿搖搖頭:「還是不怎麼吃得下飯。」
「要不要告訴陛下?」
辛姿只是嘆氣,「她,大概是心病。」
其餘人也在聊,「陛下又要服喪,那這新納皇后之事是不是又得拖延了。」
「皇后的人選都有了,估計還是會辦的,就是熱喪期間不可太隆重。」
「什麼嘛,你哪裡來的消息。」
「崇德殿的小內侍啊,那些大公在朝廷上吵呢,都要讓陛下選自己挑的人家。辛姿阿姊,你覺得呢?」
之前她們還猜測過,按陛下和御尚的那種曖昧關係,這皇后會不會要讓御尚來當了,但如今他們兩個就跟有了什麼深仇大恨一樣,信心倍減,對押注御尚又沒了把握。
剛好辛姿最得御尚信任,想探探她的口風。
辛姿淡淡開口,「別瞎捉摸了。關山一戰還未結束,待陛下凱旋歸來再談此事。」
收綠幫著她換掉這個話題,「對啊。你們不如多關心關心自己的身體,外面的疫情好了沒,沒好可都不許出宮。」
「那宮外的疫病,我聽昨日御藥院裡的呂阿肆說藥到病除,是御醫們的方子奏了效。」
大概是聊歡了,有個侍女忽然道,「那方子是不是咱們御尚從宮外——」
話未說完被辛姿肅著臉打斷,「噓。」低聲訓斥她,「多說多錯,沒有根據的事你胡亂猜測放在心裡就算了,還敢說出來讓旁人聽見,幾個你的舌頭夠賠的?」
「辛姿阿姊,我再不敢了。」她連忙住了口,跑去一邊幫忙取絲絛。
她們幾個不知長幸何時出了宮,只是那日醒來人就不再閣中了,連帶陛下放過來的那幾個會武功的侍女也都不見了。
如實稟報了三公主,三公主不找,倒把她們幾個都關了起來。
直到後腳陛下的人回宮發現女君子失蹤,才將三公主關押把她們放了出來。
幾日後女君子回來了,陛下也回來了,可是一個失魂落魄悶悶不樂,一個氣色陰沉不可捉摸。
後來就接到已經去修仙的姜皇后成仙羽化的消息,三公主也沒了消息,不知是死是活,感覺如今宮中也不太平,伴君如伴虎,輕易看不見波折罷了。
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女君子回宮以後疫病就有救了,這.....可能只有辛姿知道一點內情,但辛姿嘴嚴,什麼也不肯對周圍人透露。
她們哪曉得辛姿是為了她們好,知道了這命就保不住了。
***
關山一戰暫且未平,竇矜知道長幸去了崑崙山,不眠不休改道返回,軍中只道是宮中有緊急之事陛下需親回處理。
誰知這一去,便是失了怡親在宮內發喪。
前線飛馬,傳信大捷。
袁賊落敗,據守一處未曾肯降,此外失地皆已收復,如今改分兩邊,擊潰袁軍之外出擊張軍,孟常請他放心,如若走不開便就地留在宮中好了。
眾臣也極力挽留他留在宮中主事。
朝上,他們口風一致。
「國不可一日無主,陛下親征已三月有餘,太后仙去三公主卸任,陛下何不為此留下行立後納妃之禮,也好重振我朝綱啊。」
此前所定的皇后人選中,最多人贊同的為董老尚書董盛之孫董維爾。
年方十七,父繼尚書一職,母為姜皇后之表叔姜國公,背後連結了朝廷和軍中兩股勢力。
人選合適,竇矜沒有反對,也一直沒有正式點頭。
好容易抓了他回來的機會,那就自然不能輕輕揭過,他們言辭鑿鑿,勢必要竇矜即刻妥協。
這次連張平也站在了眾人那邊,「陛下,成家立業延續血脈乃國之根本,關山大捷,想必捉拿袁張二賊只是必然,陛下尚可儘早娶後,為漢室誕下國嗣。如若掛念,也可先行過婚儀,再去關山坐鎮。」
竇矜望著這一朝人,煩悶無比,忽然覺得人生了無生趣,很沒意思。
他們都是的,都裝著那些倫理規矩,什麼立後什麼納妃,只要是文士學儒都逃不過這套定論,還有姜皇后,連她也逼了他。
忽然,極其輕蔑地笑了一聲。
當皇帝之後他掩飾許多,已經很少露出這種當太子時的輕佻表情。
珠簾上的玉石磕碰,待眾人ᴊsɢ屏息凝視時,他的那種陰森森的笑容早已經消弭下去,恢復了正常,眾人未覺異樣。
但珠簾後的兩隻眼微揚,仍滿是對朝綱倫理的嘲諷,對自己要和許多女人一起開枝散葉這種事的不屑。
議論完其他國政後,竇矜直接宣告罷朝,並且不日返回關山督戰。
隨即痛快一甩袖子起身而去,姿態囂張,很有幾分桀驁不馴的野蠻。
眾臣見他這舉動,先是呆若木雞,隨後大為不甘。
還要上前去勸誡,都被全則等人所攔。
他們都忘了竇矜曾經是一個瘋子,瘋子當了這天下的皇帝,規訓的底色並不適用於他,註定是要吃苦頭的。
***
回關山前一日,宮外飛來一隻鴿子,越過了聽舉台。
竇矜耳先聽得,隨後抬頭緩緩注目,瞧著它在視線之內消失,所去之向是那高聳木閣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