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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起身滅了多餘的燈火,只留下一盞燭光提在手中,提起裙角看了床上的人一眼,也同樣學著那些人躡手躡腳,踩襪摸入偏室的書房。

    又躡手躡腳地放下燈,在案上擺好紙筆,便一動不動地攤在案前,她並不是在發呆,只是將很久前竇玥的話翻出來,打開,一字一句地摩挲。

    去年更早些的春季,竇玥和李涼見完面的那日,除了說自己,還說了幾番有關她的話。

    「女君子,我從來不信天神,不知你的來歷如何。你同我們不一樣,我知道留住你的從來不是宮門,而是人心。女君子若是不想越陷越深到無法自拔的地步,就要趁早離開。」

    長幸當時怔怔愣在公主府那裡,嘴角笑容凝滯,就如被人說中了心事。

    竇玥對她當時的反應似有預感一般。

    她笑容淒清,「只要你一句話皇后之位便是你的。但你便是在準備著,等著那一天的到來,不是嗎?」

    是啊。

    呆呆坐了幾刻時辰,直到外面天色將明,她緩過神發現火苗只剩下一點了。

    連忙剪了火豆,讓燈火重新燃燒起來,以鎮紙鋪平紙張,倒水自己研墨。

    斟酌良久,下了筆。

    ***

    在竇矜養傷的這段時間宮裡來了御醫,孟常有了竇矜的支持,放開了手腳大膽去做。

    他與匈奴幾次過招,已摸出對付他們遊動打擊出沒的軍法。

    左賢王一死,幾隻單于欺軟怕硬,氣焰已滅了大半,反之漢軍一鼓作氣,乘勝追擊。孟軍帶頭,合令其餘幾隻邊防部隊,將匈奴軍力還有鳩占鵲巢的匈奴人一併趕出了中原,拿回了整個西濟。

    這日下雨,他按例來請拜竇矜,探望他傷勢恢復,到了門前傳話,見全則也在。

    他帶著全龐巴巴的來了,說陛下在哪兒他便在哪兒伺候,莫過是怕那留在西濟的黃秉筆趁機取了寵,踩到他頭上去。

    孟常心知肚明的一笑,面上仍舊十分客氣的與他問過好。

    全則應下,要去通報,微微掀開帘子,又回來朝他哎呦一聲,「御尚在給陛下餵藥呢。」

    孟常微怔。

    長幸不在的時候,竇矜分明能在他們面前握勺端碗,自己將藥喝完。

    想到那場面,竇矜應該不想被人瞧見他貪戀溫柔鄉的模樣,自己是該迴避迴避。

    很識趣地道:「我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在外先等著便好。」

    天色陰沉,下起了小雨。

    孟常與全則在門口聊了幾句打過秋風,竇矜在屋內聽到了聲音,喚他進去。

    進去時,屋內滿是中藥的苦澀,長幸正將藥碗和手帕收進漆盤中。

    竇矜身邊不喜歡有外人伺候,換藥喝藥都是長幸親力親幫他弄好,「你來啦。」

    」御尚。「孟常與她行禮。

    她頷首,端著盤子經過時,對他低聲囑咐,「不要聊得太久,大夫讓陛下按時午憩。」

    竇矜一手靠在扶枕上看宮內的彈劾,這次沒有孟常。

    他放下東西,勾手示意他隨便坐。

    孟常先坐左邊,發現有長幸給竇矜留的東西,又拘謹鄭重地避開,坐到了右邊。

    這番舉動落在竇矜眼下,漫不經心翻過一頁,「你之前對她生那麼大的氣,如今看來是氣消了。」

    夜襲當晚他頂撞的場面必然瞞不住竇矜。

    被竇矜說中了心事,孟常紅著腮幫子,撓撓頭。

    憋出一句樸實的誇讚,「御尚心胸寬闊,不跟我這種莽夫計較,而且照顧起陛下來也更是心細如髮。」

    竇矜抬手抄起一個竹簡往他胸前砸去,孟常虎著臉接過,被砸的有些懵。

    往上看去,竇矜說不清是生氣還是不生氣,但孟常在他的動作里,找回了點當師兄弟時的感覺。

    「算你識相。」竇矜威脅他,「西乙,以後不要再欺負她,一丁點,也不行。」

    呆過片刻,將近日要匯報的都匯報完,孟常自覺退下,謹遵御尚之囑。

    出來之時,雨下得更大了,針針條條地砸下來,全則在一邊遞上把傘,「御尚知道這雨太大,特地叫奴給您備的。」

    孟常說謝,就要自己拿過。

    結果全則躲了躲,孟常有些奇怪。

    全則繼續揚著笑容,「怎勞您自己動手,便是送一程才好,」又指了指不遠處臨荷花池的亭子,「那處風景煞優,中郎將回去時,何不經過那,剛巧能一掠岸邊的景觀。」

    說罷,有個婢女出現接過了全則的傘,孟常認出是長幸身邊的人,明白過來,跟婢女步入雨幕。

    婢女著淡青衣,手執素白油紙傘,傘下的孟常聽著白傘上嗶哩啪啦的砸著,一圈清澈冰涼的水簾掉在他眼前。

    他踩著有水花的地面,踏過木板走進了亭中,那婢女靈巧收起傘,傘抖動的過程掛出一圈水痕,而孟常走了幾步,帶出了一串夾雜細沙的濕腳印。

    天氣變得又潮又冷,入眼微藍的天色。

    池塘荷花無,雨打芭蕉與池塘。

    離別的秋意濃厚啊。

    他對長幸的背影弓了弓腰。

    她側過身,拍拍身邊的座位,「孟將軍介不介意與我一同靜坐觀雨?」

    孟常料她有話要說。

    且二人認識的時間算算也很長了,遂放開手腳,坐到了她旁邊。

    長幸著了一身薑黃,外罩了紫薄紗的禪衣,孟常還是一身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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