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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淚的視線里,見到一雙棕黃繡花鞋,上邊一片稻穗紋疊繡穗花銀絲的裙角。
長幸在外聽了良久。
孟古驅趕匈奴之功,累計二十餘年。
宋史上岳飛經歷靖康之恥,終生抗金收復故鄉,因宋帝趙構求和,換來宋帝趙構十二道班書,入獄含冤而死。
岳飛受冤之痛,百姓被再次拋棄的痛苦,全都無以名狀。
而孟古為信念慷慨赴死,錚錚鐵骨,他的精神和肉體都沒有敗給匈奴,卻敗在政治鬥爭和統治階級的一朝自利自挽之下,被以黑描白。
如若歐陽等主張的罪名成立,孟常要被貶為庶人,孟家軍被新軍收編,集權於中央,孟古連帶孟家軍都成了歷史上的奸惡。
那之前那些堆骨化土的士兵,將化為一縷說不清的冤魂.......白白犧牲了。
可長幸不能批判歐陽宣為絕對的惡人。
孟古不是岳飛,孟常不是岳飛,孟家軍卻擁有和新軍不相上下的威信力。
封建王朝的統治不會允許任何一種勢力超過自身,幾千年來都是如此,竇矜左右不了所有朝綱,長幸亦然無法改變關鍵。
歐陽宣也不是秦檜,為了政治的穩定,他有他作為文人要堅守的道。
甚至縱然遺一世罵名,也要奉千秋萬代。
一張網,因為制衡有了犧牲,陽下必有陰影,陰陽黑白,形成了一種社會中支撐起來的意志。
活在這裡,困在這裡,是古人的宿命。
......而竇矜眼下能做的,就是不讓孟常成為另一個岳飛。
「孟小將軍,時間會為你正名。」她跪坐下來,虔誠地兩手相疊靠額,對他行士人之禮,「孟軍削減之勢已不可挽回,權利無論使用的人心思正邪,朝廷最終都要收歸。」
她頭低下去,嗓音顫抖,將身旁竇矜低不下身段來說的話,折中後委婉表達:「還請孟小將軍避避風頭,待凱旋之後,陛下定會重新為你父你兵,平冤昭雪。」
.....
「你來這裡,不會只是為了偷聽,還有什麼事?」
竇矜眼瞼低收,也將一腔情緒收入內中。
長幸心情也尚未平復,低聲言語,「是為了驅疫病的事,我與幾位軍醫商量許久,方子基本定了,就是有味藥材,西濟沒有,要去臨郡採買,想來徵求你的同意。」
「什麼藥材,非要出西濟才行?」他淡淡皺眉。
「秋苑海棠。」
這是類微毒的藥,對於逼毒有難得的功效,但西濟不種海棠,最近的地方便是臨江郡。
「嗯,我同意,要多少錢讓全則去幫你支。」
長幸點點頭,補充了一句,「我要親自去,你沒有意見吧?」
這下,他停了筆。
「為何。」
長幸便跟他說這秋苑海棠的水有多深,摻雜其餘假貨,長相相似,但效果相差甚遠,「此地秋海棠甚少,誰知道是不是假貨。要親自去驗。」
「讓他們去。」
「這海棠他們沒用過,哪裡有我懂行。」
他忽然前言不搭後語的,問,「長幸,你伴我將近六年,可覺值得?」
竇矜也是個人,因為孟常之事,他對自己的價值產生了不小的懷疑,他問孟常值不值得時,孟常因為畏懼和生氣,當下沒有回答。
他便又問長幸。
長幸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展顏笑起來,「你以命燃明我,我願餘生常伴你左右。」
他一腔情緒鎖在肺腑,而手下只有一些歐陽宣這類臣子的話要回復,私情卻無法發泄,此時算是找到了一點點出口。
將她半摟過來,與她交頭相吻,間歇咬了幾口她的笑唇。
六年余他見過無數女子,長幸的蕙質蘭心與他的相合同流之處,一直另他身心傾倒。
親完,沒有一點脾氣地說,「一定要去?」
「嗯。這是最穩妥的辦法。」
「那去吧。」他會派人保護好她。
卻不想,這一回,他的人沒能將她安然地帶回來。
西濟城外坐擁嶺南一帶的冰泉靈山的靈山郡中,遭河邊騎馬而來的匈奴突襲,混亂中進來一夥匪徒,將長幸劫走。
隔日由張軍的使臣送來的錦盒中,只躺著長幸左耳所掛的鏤空香球金耳墜一枚......
長幸落入了敵軍之手。
第1章 程藥真面目
靈江郡依山傍水,一到春季便草長鶯飛沒了四隻馬蹄,馬車悠揚而過的時候,就見一陣突兀的混亂自草的盡頭拔地而起。
矮碩的戰馬踏翻過往車輛和群眾與城樓的護兵混淆打在一起,一瞬間平和的景象被乾的人仰馬翻。
李根成上了戰場抽不得身,此次出行不能再低調,甚少有人知道她的行蹤。
是矣身邊跟著不少兵馬,但簡裝未戴盔。
眼見匈奴忽然襲擾此地,護衛長幸的官兵一邊將她往遠離混戰的地方帶,一邊忍不住怒罵,「竟還有膽子來作亂,下次一定將他們老巢也端了,將那什麼狗屁左賢王射成刺蝟!」
他以為不過又是一次普通的摩擦罷了。
眼下保護長幸要緊,只得放下其餘心思,先往接應的官驛那兒撤退。
不料被一夥城中的劫匪奪住去路。
城樓分身乏術,那伙官兵認識到事情嚴重之時,讓馬上的兵立揚馬車撤逃去官驛,兩車拉著幾箱子沉甸甸的秋海棠開始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