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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她結婚,難道不是為了敷衍他母親,讓對方不要再對他的人生指手畫腳嗎?
現在想想,當初的她好傻啊!
也有可能不是傻,只是她太自私了,為了能心安理得地享受這樣安穩的生活,而忽略了很多事。
跟謝子明認識那年,她二十歲,年初定好親事,年底就要結婚。
她跟未婚夫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少年時還在他家裡住過幾年,和他的父母關係親密。她曾以為,二十歲會是她幸福人生的開始,卻沒想到那會成為她人生中最難熬的一段時光。
那年夏天,她未婚夫的父親無端被扣上帽子,先是一家人被拉去遊行剃頭,後來他母親被人推搡摔倒,醒來後人開始瘋瘋傻傻。
到那年秋天,他跟父親一起被下放,想帶母親一起去,又怕條件太苦,不利於母親病情,將母親託付給她,他們的婚事也隨之取消。
她跟未婚夫雖然定過親,但沒結婚,他母親又瘋瘋傻傻,沒有人在意,兩人互相依靠,日子勉強能過。
但安穩的日子沒過幾天,她偶然被當地革委會的一個小領導看上,對方連誘帶逼想讓她嫁給他。在她斷然拒絕後,又找到她生父提親,她生父嗅到利益,毫不猶豫答應。
她和謝子明正是這時認識的。
但他們並不熟,所以他向她求婚時,她嚇了一大跳,同時也很困惑,不明白為什麼他要蹚她這攤渾水。
他給出的理由是為了應付母親催婚,且他們同病相憐。
她生母早逝,父親不慈,少年時大半時間在未婚夫家度過。而他是父親早逝,母親改嫁後視他為拖油瓶,對他不管不顧,自小輾轉於親戚家。
長大以後,她父親看到利益就要來做她的主,聯手惡人逼她結婚。他的情況也差不多,母親見他出息了就來拉關係,隔三差五要給他做媒,介紹的還全是繼父那邊親戚。
此外她有過未婚夫,因為世事無常無奈分開,他心底也有個人,求之不得。
他可憐她,想在解決麻煩的基礎上幫一幫她,所以提出假結婚。
他說結婚以後,她可以繼續照顧前婚夫的母親,也可以跟前未婚夫聯繫,只要跟他假扮夫妻,堵住他母親的嘴就行。
他還說這個時間不會太長,以後她未婚夫被放回來,她想追尋更好的生活,又或者他喜歡上別人,他們就離婚。
現在想起來,他給出的結婚理由其實很站不住腳,給的保證也很縹緲,可當時的顧文英已經走投無路。
不嫁給謝子明,她就只能嫁給那個年齡跟她爸差不多的男人,所以她忽略了那些不合情理的細節,答應了結婚。
結婚以後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他是軍人,兩三年才能回去一次,信件往來倒是不少。
他給她寫的信總是很長,說的事也很瑣碎,在這些瑣碎的事件里,他的形象不但沒有隨著時間推移而褪色,反而漸漸鮮明。
她寫給他的信也漸漸變長,從半頁紙,到一頁紙,再到兩頁紙。
直到有一天她買信紙時不由自主在心裡算那一本信紙能寫回幾封信時,她才猛然發現一件事———她越界了。
先不說他有喜歡的人,就說她這情況,哪還有資格再開始一段感情。
於是當他的信再寄過來,她不再急著回信,回的信也只有寥寥幾句話,報個平安而已。
一晃眼,就十年了。
在這十年裡,她收到了前未婚夫死亡的消息,為養育過她幾年的老人辦了葬禮,也從過去的懵懂中漸漸明白過來。
這世上哪有什麼假結婚,謝子明心底又哪有求而不得的人。
是她,生生耽誤了他那麼多年。
認識到這一點後,顧文英越發不敢邁出那一步,去年春天辦完葬禮後,她向他提出離婚。
他收到信後打電話給她,問她是不是想追求更好的生活,她說不是,他聽後重申了一遍當初約定離婚的條件,說他也沒有喜歡上別人,所以不同意離婚。
顧文英不知道什麼是更好的生活,沒說過他,於是離婚這事被擱置下來。十月高考恢復,她聽人聊天,想如果她考上大學,算不算追求更好的生活。
只是填志願前夕,她前未婚夫的父親回城,約她見了一面。
他們聊了很多,包括她這些年的生活,最後他站在長輩的立場,勸她珍惜眼前人。
鬼使神差地,填志願時她報了臨江大學。
但等志願表交上去,她又後悔了。
她害怕。
在她人生的前二十年裡,她都跟另一個男人有婚約,之後十年,十分之八、九的時間她都在照顧這個男人的母親,和他一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情濃時,謝子明可能不會在意這些,可時間長了,感情轉淡,她的這些過去,很可能變成一根刺,扎在他們心間。
是往前,還是後退,顧文英拿不定主意。
所以收到錄取通知書後,她不準備住到家屬院來,可她終究沒能抵抗住。
顧文英從回憶中抽身,不管面前醉酒的人能不能聽見,低聲說道:「其實,我今天也很高興。」
她也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麼高興過了。
……
程蔓給陸平洲餵的也是糖水。
雖然他醉得沒謝子明那麼厲害,還能睜開眼,但他把醉酒當成傷了手,死咬著自己手上沒力氣,讓程蔓給他餵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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