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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國家已經作出改革開放的決策, 但實行起來沒那麼快, 尤其陸父所在部隊駐紮的地方只是個小縣城,反應速度更慢。
哪怕是縣城,也沒什麼人擺攤做小生意,集市倒是熱鬧,但賣的東西有限,不是農產品就是些手工藝品,對程蔓這種外地人而言很有吸引力,但對在這裡長大的陸平洲來說就不算新鮮了。
當然陸平洲覺不覺得新鮮不重要,反正他只是個幫忙拿東西的。
前年逛集市,程蔓就買了不少工藝品,回去後送親戚送朋友,大家都挺喜歡。雖然今年送這些有點重複,但同樣的工藝品,她可以買不同圖案的嘛。
而且今年她上學,認識了很多新朋友,所以買這些小東西作為禮物,還是很有必要的。
當地的小吃對程蔓來說也很有吸引力,雖然前兩年吃過幾次,但好吃的食物吃幾次哪夠,這兩年裡她可沒少想。
除了逛集市,過年期間程蔓和陸平洲沒少進山。
大運動結束後,這方面的管控正在一步步放鬆,今年進山沒有那麼多限制,他們就稍稍放飛了點。
於是過完春節收拾行李時,光程蔓和陸平洲採回來的山貨就有一大筐,再加上李春華給他們準備的干菌子,行李多得兩人差點拿不下。
回程的路上,程蔓跟陸平洲開玩笑說:「來的時候覺得我們是回家過年,走的時候我們像進貨回來。」
陸平洲順著程蔓的形容一琢磨,覺得這形容實在貼切,進車廂時誰看到他們帶的竹筐,誰不以為他們是進貨回來?
……
雖然改革開放的政策是十二月份確定的,但今年過年早,程蔓和陸平洲回雲省時臨江並沒有太大變化。
等到了駐地,感受更不明顯,所以程蔓以為大家是怕政策反覆,到夏天才會有人陸續出來擺攤做生意。
但等過完年回到臨江,拿著行李走出火車站,程蔓才知道自己想錯了。
有行動力的人,從來都不少見。
年前來坐火車時,火車站前的這片廣場人是很多,但都是急著歸鄉的人,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家國營飯店和一家門臉很小的供銷社,店小旅客多,餓了想買點吃的,得排老長的隊。
可他們出站時,外面多了很多攤販,烤紅薯、炸油條、烙油餅,每個攤子面前都圍著一圈人,看著十分熱鬧。
出站的旅客中大吃一驚的人不少,程蔓聽到前面跟親戚匯合的中年人問:「這些人膽子咋這麼大?薅社會主義羊毛都薅到火車站來了?他們就不怕因為投機倒把被拉去吃花生米?」
來接他的人聞言問道:「你是沒看新聞吧?現在政策變了,國家鼓勵個體戶,他們這樣不算薅社會主義羊毛。」
除了擺攤賣吃食的,還有人把自行車改造成三輪車,停在火車站門口載客。
別說,他們生意還挺不錯,程蔓和陸平洲剛走出去,就看到七八輛三輪車各自載著客人離開,旁邊好幾個大包小包的人都沒能擠上去。
兩人擠上公交車,路上也時不時能看到擺攤做小生意的,車上乘客的話題也基本圍繞這個展開,只是意見並不相同。
有人覺得做小生意挺好,總是個營生,收入不一定比上班低,但更多人覺得個體戶不夠穩定,不如正式工作好。
還有看不起個體戶的,覺得不夠體面,而且國家現在鼓勵個人做生意,萬一哪天反覆,這些現在掙了錢的保不齊要被扣帽子。
這話一出,車上的人基本都沉默了。
雖然大運動已經結束兩年,但那些年發生的事,在這代人心裡烙下了很深的印記。所以哪怕政策一天比一天明朗,大家仍不免擔心政策倒退。
程蔓坐在後排,將大家的情緒收入眼底,她知道他們在擔心,也知道他們的擔心並非毫無道理。
未來幾年確實是陣痛期,發生過「倒春寒」,但改革開放終究會成為大趨勢,無法阻擋。
而身處時代洪流中的他們,在這時候做出的選擇,於他們未來的人生而言至關重要。
程蔓還沒到選擇的時候,但她身邊已經有人做出了選擇。
程蔓知道最先做出選擇的是段輝,剛過完年,他就做了一件驚呆眾人的事———他賣掉了機械廠的工作,準備南下。
段輝此舉,無異於平地一聲驚雷,家屬院所有人提起他的名字,都要加上一句感慨:「這小子瘋了!」
王秋梅也覺得段輝瘋了,在程蔓和陸平洲上門時說:「你們說他怎麼想的?國營廠的正式工作,別人盼都盼不來,他倒好,一聲不吭就給賣了,說要南下。」
雖然在同一個大院裡住著,但程蔓跟段輝不太熟,畢竟年齡上差著好幾歲,沒一起玩過。可要說他們完全沒交集,也不至於,她小時候還分過糖果給他吃,而且段輝跟她大哥二哥關係還行。
不過在段輝性情大變,跟紅袖章混到一起後,王秋梅就不許程進兄弟倆跟他來往了,很長一段時間裡,程蔓在路上碰到段輝,都不一定會跟他打招呼。
她不太喜歡這人的行事風格。
段輝是命苦,他媽對他也的確不好,但這不是他後來為虎作倀的理由。
大運動進行到後期,很多人都有些魔怔,那些紅袖章因為別人隨口一句話,就能給扣上帽子,害得人家破人亡。
段輝身處其中,手上不可能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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