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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年方二十二的康安帝姬。
「請帝姬慎言。」一道冷清的聲線從她身後響起,康安帝姬回過頭時,便瞧見那人一身穿著一身牙白綢緞、廣袖雲靴端坐於案後,一張臉清冷出塵如山間明月,身形如松,雖置身於酒臭人慾中,卻依舊衣不沾塵,其聲清冽如碎冰碰壁:「京中不比江南,天子腳下,不得妄議聖上。」
正是當朝宰相,年方弱冠有六的江逾白。
他說話時,康安便看著他的眉眼。
江逾白生了一雙狐眼,眼尾狹長,他太乾淨了,乾淨到好像沒有凡塵俗望的仙人,仿佛永遠不會有波動,她只要瞧上一眼,便忍不住想要把他扯下來,與她一道沉淪。
「江大人行事一貫如此冷靜,叫康安佩服。」康安赤著足從窗邊走來,她愛好波斯之物,白皙的足尖上纏著一個純金的足環,上面嵌著個小鈴鐺,一走起來鈴鈴作響,她走到江逾白的桌邊,如同一隻貓兒一樣,纏上了江逾白的肩膀,伏在江逾白的肩上道:「可康安不行,入江南這日日夜夜,康安都忘不了江大人,聽聞江大人已娶了妻,大人,您掀開蓋頭的時候,可曾想過康安?」
江逾白的眉頭驟然冷蹙
,他伸手想推開康安,卻在動起來的瞬間,察覺到脖頸間一片濕潤。
康安伏在他肩上落淚了。
江逾白的手如墜千斤,怎麼都無法將康安推開。
年少時的一段懵懂情愛,如同心中硃砂痣,雲間白月光,在他心中深深地刻下,當年康安還是公主的時候,為了嫁給他,在殿中自請,願自廢公主身份,貶為庶民,只求與他在一起,而他拒絕了。
他們江家落魄多年,全靠著他一個人撐起來,他的族人舉全族之力跟隨他,當時那個情況,他不可能因為個人情愫而廢掉家族多年心血,他不能沾上公主。
所以他冷靜的切掉了這一段情絲,說他只願報效朝廷,不願尚公主。
那樣驕傲的小鳳凰,跪在地上看著他,含著淚問他為什麼。
他說不出話,只是沉默的站在大殿上。
他的拒絕和康安的不知廉恥讓先帝大為惱火,直接將康安送至了江南,將這女兒丟到了江南後幾乎便不管了。
康安說想他,他又如何能不想康安呢?康安剛離開江南的時候,他心中也是撕心裂肺的痛,每一個夜晚無聲無言卻又震耳欲聾。
「帝姬自重。」江逾白的聲線漸沉,平靜卻又叫人聽得鼻尖發酸:「臣已娶妻了。」
「那不過是為了敷衍順德與太后的,本宮不管,江逾白,你看著本宮!」康安伸手去掐他的下巴,一如當年般嬌蠻任性,追著他說:「本宮喜歡你,你喜不喜歡本宮?」
她的胡來,江逾白永遠招架不住,他閉著眼,一字一頓的說:「帝姬,江某之妻柔善可人,與江某性情頗合得來,請帝姬——」
他接下來的話沒說完,康安便撲上來,生猛的啃上了他的唇瓣。
江逾白被她撞的向後一仰,膝前矮桌被踢開,桌上的瓜果與酒杯咕嚕嚕的滾了一地,江逾白正擰眉要躲時,便聽見了一聲驚呼。
江逾白以為是被鳴翠閣的官妓撞破了,他驟然起身,目光冷冽的一掃,卻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他娶了半年的小妻子,石清蓮。
小妻子黏人乖巧,像是一隻被人嬌養的貓兒,一點委屈都受不了,被人嚇到時會驚的連毛兒都豎起來,她此時站在雅間的門外,一臉震驚的望
著他們,漂亮的桃花眼裡明晃晃的蓄著淚,踉蹌著向後退開,轉身跑了。
江逾白一貫清冷的臉上終於閃過了一絲惱火,他大力的推開康安帝姬,冷眼望著她:「你引她來的?」
石清蓮天真純善,夜間從不出門,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是本宮,怎麼樣?」康安被推的坐在地上,昂起頭來,一臉刁蠻惱意:「就是本宮,本宮就看不得你好!怎麼樣?分明是本宮先來的,憑什麼叫她占了本宮的位置?」
江逾白一甩袖子,轉身離開。
江逾白離開之後,康安坐在被推倒的矮榻旁、坐在亂滾的瓜果與一片狼藉中,臉上的刁蠻卻漸漸消散,最終變成了面無表情的模樣,那雙上挑的柳葉眼幽深的望著江逾白離去的方向,與剛才肆意發脾氣的模樣大相逕庭。
此時,雅間門外走進來了一個男子將門關上,但這人一開口語氣輕柔,才知道是個女子,她說:「帝姬,這江逾白對您確實余情未了,但也不知他是否能替您平您貪下戶部那筆銀子的事情。」
康安帝姬垂下眼眸,語氣毫無波瀾的道:「他會的,他就是這樣,愛一個人,嘴上永遠不承認,但本宮若是落了難,他定不會袖手旁觀。」
說話間,康安帝姬又問:「何采,你入已三個月了,可有人懷疑你的身份?」
何采轉過身來,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乍一看就是個瘦弱的男子,她跪在康安帝姬的身前,搖頭道:「未曾,何采應帝姬吩咐,在刑部中一貫低調。」
康安帝姬起身,重新走到了窗邊,她從二樓的雅間窗戶往下看,透過翻飛的綾羅衣袖與木質迴廊,能看見江逾白的那小妻子哭哭啼啼的跑開。
她看著石清蓮的背影,露出一絲冷笑。
四年前的她也是一樣哭著跑出去的,不過她不是跑出鳴翠閣,而是跑出京城,跑到了江南,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恍恍惚惚的度過了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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