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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著沈蘊玉往人前頭擠。
就憑她的小個子,小力氣,根本擠不進去,後面的校尉都是人精,趕忙跟上來用蠻力排開人群,硬給她分出一條道來。
石清蓮便拖著沈蘊玉走到了最前頭,就站在周伯良的身後大概十幾丈遠的距離,她都能瞧見周伯良的小半張側臉。
周伯良是標準的東倭人身材,矮小,乾瘦,鼻子下方、人中處有一塊剃成長方形的鬍子,據說是東倭人的習俗,他手下的兩個小廝身高力壯,太陽穴高高隆起,看人的時候目光凶神惡煞,腰後還鼓鼓的,一眼望去便是藏了東西,是匕首的形狀。
周伯良正在跟另外一個商人爭一輛畫舫,兩人競相往畫舫裡面扔銀子,一包用金絲纏著的白綢里就是一百兩,就是想來上輩子周伯良的萬金就是這麼扔出去的。
扔銀子的時候,那兩個小廝腰間的衣服不斷地上下扯動,匕首的形狀越發明顯。
石清蓮當自己沒看見那匕首,只遠遠指著那被周伯良砸銀子的畫舫道:「好漂亮的畫舫。」
她假裝不經意間的一回頭,便瞧見沈蘊玉正盯著周伯良看。
當時船岸兩側燈火輝煌人聲鼎沸,在河中行走的船燈如彩霞般在人的面上流動,沈蘊玉琥珀色的眼眸里像是蘊著一片寒芒,觸之令人心神緊繃。
他打量人時習慣先從足下看起,習武之人足下穩健,再往上要看手,周伯良是商人打扮,但帶著玉扳指的手上滿是傷疤與老繭,特別是食指上有很清晰的傷痕——他是個東倭武士。
東倭人使用的倭刀在收刀時,會用食指抵在刀鋒口,很容易便會劃傷食指。
因為最近在追查的走私案就是與東倭有關,故而沈蘊玉對此十分敏銳,他的目光隨著周伯良,又掃過了周伯良身側的兩個小廝,隨即向身後的兩個錦衣校尉使了眼色,然後不動聲色的收回了視線。
他這一系列動作不過眨眼間,快的連石清蓮也只是瞟見了錦衣校尉的半個影子,若非她早有準備,一直繃著心神在看,估計也不會注意到那半個幾乎融入黑暗的身影。
錦衣衛的追蹤隱匿竊聽的本事果真是天下無雙。
「石三姑娘在看什麼?」沈蘊玉一回過頭來,正瞧見石清蓮從那錦衣校尉身上收回視線,他垂眸望著她,正瞧見她墨色的瞳孔。
清澈透亮,如山間溪水中倒影的月。
「我瞧見個人走了。」沈蘊玉問她的話,她能說真的就說真的,力求在真假之中混淆,她道:「一轉眼就沒影子了。」
「嗯。」沈蘊玉沒解釋那是誰,只是伸出手,掰著石清蓮的小腦袋,把她的腦袋轉向了畫舫,道:「石三姑娘想不想上去瞧瞧看?」
他說的是周伯良盯上的畫舫。
此時,周伯良已經連著砸下了好幾千兩的銀子,與他爭畫舫的商人漲紅了臉,既捨不得已經砸下去的那麼多錢,但中途離開又覺得半途而廢,什麼都沒得來,又氣惱又肉疼,急的直跺腳。
周伯良卻眼都不歪斜一下,只盯著那畫舫瞧,一臉勢在必得。
石清蓮也跟著去看那畫舫。
她眼裡的畫舫都是一個模樣的,瞧不出來哪裡不同。
沈蘊玉一抬手,身後便有校尉跟上來,低聲和他們解釋。
「此船名為「天仙船」,船上的不是紅倌人
,而是一位清倌人,名喚「留仙」,以模樣清塵脫俗,宛若仙女而聞名,夜夜遊船但從不接待客人,只為客人彈曲泡茶,她有一手好茶藝,外人稱她的茶為「天仙茶」。」
這麼說來,還是個頗有些名頭的清倌人。
石清蓮上輩子對遊船畫舫、青樓名妓的事情不大清楚,故而對這個人也沒印象,而且她敏銳的發現,這個校尉看起來是在和他們兩個人介紹這艘船,但實際上是在跟沈蘊玉匯報,他在等著沈蘊玉的吩咐。
石清蓮只當沒察覺到,她問沈蘊玉:「我想上去瞧瞧,但是我們如何上去?他們都砸了好幾千銀兩啦,我們也開始砸錢嗎?」
沈蘊玉微微搖頭,道:「沈某上畫舫,不需要銀子。」
瞧瞧這話說的,字裡行間都帶著五個大字:爺是錦衣衛。
錦衣衛講什麼道理?錦衣衛就是道理。
她懂了。
沈蘊玉一定是察覺出了這個周伯良的問題,打算直接帶著錦衣衛把這艘畫舫給抄了,然後把周伯良給逮住,帶進詔獄裡面扒皮抽筋審問!
說話間,船岸上一片喧譁,原來是周伯良命兩個小廝「噗通噗通」的往水裡扔銀子,驚的河道兩邊的人都跟著叫。
周伯良的對手黯然退場,畫舫中的美婢搖著船而來,周伯良則一甩袍子,上了畫舫。
石清蓮仿佛瞧見了天明時的曙光,她幾乎都有些迫不及待了,等抓了周伯良,她就能準備和離了!她當即滿臉渴望的離沈蘊玉更近了些,道:「我想去。」
沈蘊玉挑眉看她,眼底裡帶著幾分盎然,饒有興致的盯著石清蓮看了片刻後,道:「石三姑娘這麼好奇?」
石清蓮興沖沖的點頭。
沈蘊玉看著她的臉,覺得她現在在對著他喵喵叫,她若是有尾巴,現在那尾巴應當已經在她身後搖起來了。
沈蘊玉壓了壓牙關里的癢勁兒,微微頷首,帶著她出了河道附近,走出了人群。
畫舫為了賺足夠的錢,在河道上會停留很長時間,沈蘊玉帶著石清蓮沿著河道走,走了兩刻鐘,石清蓮走的腳酸腿軟,沈蘊玉便將她抱在了手臂上,隨即沿著暗處疾馳,奔了大概一里地,跑到了內京邊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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