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頁
陳亦以前跟過沈蘊玉,嘴嚴得很,就算是閒聊,也不會露出半點風聲。
他們言談間,已經交過班了,陳亦與同僚分開,踩著春風,往他的家中走。
他不過是一個百戶,自然住不起內城那些昂貴的官院,所以他的住址是一處比較僻靜的院子,混著一位富貴商賈人家,一位頗有些名氣的藥娘,和一位在龍驤書院教書的先生。
院子偏僻,但也幽靜,一條街巷裡面有四戶人家,都是體面人,家中都養著健仆與私兵,將街巷院子都收拾的整整齊齊,還有幾乎人家牆角下種著各種樹木,在早春里,煥發出嫩芽來。
清晨間,陳亦往自己家的院子走,他耳聰目明,難免聽見隔壁幾家的動靜。
商賈人家正在套車套馬,準備去開店鋪做生意,亦或者是去送貨,藥娘前些日子接診了一位富貴人家的夫人,現下正坐在熬藥,淡淡的苦澀藥味兒順著檐牆飄散,與初春的薄寒天氣混在一起,但並不難聞。
再走一走,便能聽見那位夫子早起撫琴的聲音,琴聲悠揚。
隨著陳亦邁步進巷內,這一條小巷也就跟著活起來了。
他邁入院門的時候,院內的老僕在灑掃——他們院子裡的僕人很少,何采不講究這些,有兩個人
辦事就行,陳亦則是疑心重,不愛用那麼多人,只有幾個趁手的老僕,也從不在外面買僕人回來,只用僕人生下的孩子,知根知底的用。
北典府司的人都有這個毛病,大概是因為四處探聽別人,所以總害怕自己被人探聽,錦衣衛干多了聽內測外的活兒,便對自己家的府門嚴防死守。
老僕瞧見陳亦回來了,便低頭和陳亦行禮,道:「見過大人。」
「嗯。」陳亦道:「夫人呢?」
「夫人還在書房中,昨夜未睡。」老僕回道。
陳亦便往書房中走。
他們家的書房極大,分左右兩邊,他與何采各占一邊,案牘上都擺滿了兩人的卷宗,但是他們倆都默契的從不看對方的東西。
別人家相公夫人在廂房裡濃情蜜意,他們倆相公夫人在書房裡征戰天下,一忙起來誰都顧不上對方。
因為他們倆常忙,所以書房內還擺了一張床,忙完了連廂房都不回了,直接便在書房裡睡。
他們倆沒有孩子的時候是如此,有了孩子之後,乾脆把孩子也擺在書房裡,那孩子從小一睜眼,便是數不清的案件條例,左邊是殺.人如麻、有事兒沒事兒抓人下獄的爹,右邊是心硬如鐵,手腕強硬的娘。
他自年少起,便懂了什麼叫官場不易。
陳亦今日進書房門的時候,何采已經窩在床榻間睡著了,她最近在修律法,大奉的律法其實並不全面,時常會碰到一些漏洞,而且還有很多不太好的地方。
比如,若是殺.人的話,親族內殺.人,罪減一等,父殺子,又減一等,夫殺妻,再減一等,甚至如果再多一點其他的條件,殺一個人,可能只需要賠一點錢。
之前何采便聽聞了這麼一個案子,一個已經成婚的婦人與人偷情之後,被夫家抓到,被沉塘而死,夫家只是賠了一點錢,因為是親族,又是夫殺妻,且那女子還犯了七出之罪。
而處置這個案子的縣令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只判了賠錢了事。
在比較繁華的地方,會有一些女人為這個女子鳴不平,這男子偷腥的事情也不少,這怎麼就沒見過妻殺夫呢?
例如江南,在江南哪裡,便沒有「夫殺妻」的事,江南那頭富貴人家的姑娘寧可自己招婿,
都不嫁人。
據說,在江南那頭,紡織業盛行,又少耕田,女子反倒比男子更有優勢。
所以江南那邊的姑娘們便想不通,現下女子都能為官了,怎麼命還是這麼賤呢?
但偏偏,這些人的命就這麼賤。
想要改變,從來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漫長的時間來潛移默化,朝廷需要更多的女官,鄉野需要更多的女吏,也需要一個公平的律法。
何采還見過更慘的呢,她之前去一些鄉鎮裡查案,在更偏僻的地方,甚至還有「租妻」一說,聽的讓人毛骨悚然。
租妻,便是這一戶人家將自家的妻子租賃出去給別人家生孩子,基本都租一兩年,先懷上孕,然後給這戶人家生一個孩子,生完了之後,再回到自己的本家去,用來換取銀兩。
但是,這銀兩也到不了這個妻子的手裡,多是到這個丈夫的手裡,若是這丈夫也是個辛苦勞作人、要錢是為了看病之類的便算了,但是大部分租妻的,都是一些吃喝嫖賭之徒,因為沒有錢路,所以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妻子的頭上。
但是偏偏,女子出嫁從夫,一旦將籍貫落到了夫家的頭上,那就是夫家的人,她的生死都被捏在了夫家的手裡,夫家想讓她如何她就如何,她就是一個貨物,一隻牲口,一個能生孩子的肚皮。
因為大奉律法如此,所以她們便如此。
站在權力頂端最高層的公主與一些世家貴女可以免於此難,但是那些出生在寒窯里的姑娘們卻不能,她們生來,就是被挑選,被買賣的。
這也是何采一直想要改變的。
所以她竭力的在制定,修改,她不可能一步登天,讓所有人立刻接受女子與男子平等,女子不能被買賣,但是也在慢慢的修改這些。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