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
她冷得眼前發黑,卻還是奉上了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
那是一枚玉佩,上面刻了君王的名字。
君王收下玉佩,平淡地誇了句有心。
雖認為她姿色平庸,髮絲乾枯,潦倒得不像美人。但還是將她抱上轎輦,準備帶回去湊合一夜。
那時候,江棄才五歲,他也寒冬雪夜裡找不到母親,便赤著腳出了宮門,四處尋找母親的身影。
不久,他看到了一輛轎輦停下,一個紅衣女人被扔了下來。
君王的聲音冷得像冰:「凍死了,扔去亂葬崗。」
隨之扔下的,還有那塊玉佩。
玉佩落在積雪中,女人的屍體被侍從抬著不知去向何處。
江棄只撿起了那枚玉佩。
他娘死了,這是唯一的遺物。
同時,他聽見少年脆生生的聲音:「你就是我的十三弟嗎?」
*
江棄從過往的記憶中回過神時,才感覺臉上沾著點點濕意。
戎鈴枝遞來帕子,呆呆地問了句:「原來你也會哭啊。」
江棄接過帕子,瞥了眼他。
少年睜著那雙清澈的桃花眼,小心翼翼地看過來時,確實有幾分天真可愛。
大魔頭語氣懶洋洋的,嫌棄道:「我是人,又不是鬼,自然會哭。」
只是眼底卻一片寂冷。
他捏緊手中的帕子,不明不白地來了一句:「你知道我的名字為何這麼奇怪嗎?江棄,將要捨棄,不論是我的父君還是我早死的娘,他們都想要捨棄我。但是——」
繼而低低地笑了一聲,神情間露出些許的陰鬱,殷紅的唇吐出惡毒的話:「只可惜,他們現在都死了。我只能說,死的太好了,老天長眼。」
江棄……將棄。
名字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代表著父母對新生兒的重視與祝福,可是江棄的名字卻代表著父母對他的厭棄。
戎鈴枝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舔了舔唇,猶疑著該如何開口。
他雖然平時巧舌如簧,但在安慰別人的事情上卻沒有太多的技巧。
蹙著眉思考了半天,也只能拽了拽大魔頭的袖子,軟聲道:「你不要太難過,你也不要尋死,人生還是釋懷點為好。我明天給你帶糖葫蘆吃好不好?或者你想吃別的嗎?燒雞,還是——」
少年的安慰很笨拙,卻很真摯。清澈的眼睛,糾結卻真摯的神色,都讓江棄心中有所觸動。
那隻白皙的手輕輕地攥著他的衣角,他微微垂目,似乎釋懷了什麼。
抬首時,脆弱受傷的神色已經消散了不少。
濃密眼睫微斂,又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
他看向戎鈴枝,神色認真了點:「我教你修魔吧。」
「現在?不是說明天……」戎鈴枝微微驚訝。
「就現在。」
*
月出東山,夜幕完全降臨。
戎鈴枝盤腿坐著,江棄坐在他對面,兩人身旁只有一盞昏暗的油燈。
冰冷的月光落在少年身上,襯得肌膚白瑩,像是一塊無瑕的美玉。
他按照江棄的指導,正在感受對方口中的混沌之氣。
合眼之後,所有的景象都化作虛無,只有無盡的黑暗。
簡稱,什麼都沒感知到……
又跟上次引氣入體一樣?
修魔也不行?
戎鈴枝不自覺地蹙起眉。
上次從陸殿青的口中,他已經大概理清了半神血脈不能修仙的原因。因為半神血脈本身就是靈氣,自然無法引氣入體,將靈氣化作真氣。
可修魔是吸收混沌之氣,與他的半神血脈並不衝突,為什麼還是沒有感受到江棄口中的混沌之氣?
難道是因為他真的沒有修仙的天賦……
「如何?」
江棄的聲音傳來。
戎鈴枝砸吧砸吧嘴,睜開眼睛,神色極其無辜:「什麼也沒感受到。」
幸而江棄沒有露出奇怪的神色,他面無表情地回答:「你的心太雜了,自然感受不到。我剛剛見你睫毛顫動,你在想什麼?」
提起這個,戎鈴枝眼神飄忽,不自然地敷衍道:「也,也沒啥。」
他只是想起一會回去還要被封眠檢查認字,心思一不小心飛到別的地方去了……
「閉眼。」
江棄沒搭理他,反而運起體內所剩無多的魔氣,匯聚成絲,注入了少年的眉心。
他說:「你先學著運轉魔氣,而後說不定便能感知到混沌之氣。你要記住,雖然魔氣不致命,但混沌之氣會。它不比靈氣,絕對不可在體內亂竄。若是行錯了經脈一定會令你爆體而亡。」
運轉,怎麼運轉……
戎鈴枝還是有些迷惑,但是從眉心侵入的魔氣在他的經脈里亂竄,像針扎得一樣疼。
江棄點撥道:「想像魔氣是一根線,而你的經脈是繡花針的孔,你要像穿針引線一樣,讓它平穩地貫通經脈。」
話音未落,少年猛地睜開了眼睛。
魔氣太難控制,江棄剛說完,它便不小心撞向了經脈,完全消散了。
「可以。」
江棄疲憊地捏了下眉心,提醒道,「我所剩魔氣不多,你若是再領悟不了,便只能用混沌之氣練習了。」
那樣,就真的有生命危險了。
而修魔,原本就是一條荊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