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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修長的指節按在自己的手腕中央,一點神力順著他的經脈竄入心脈。
長陵癲癲地大笑著,眼尾卻還是通紅的,他說:「我的神生寂寥到了極點,遇見你後才方知愛的可貴。」
「為了你,我背叛世人。」
「為了你,我自願化為煙塵。」
「就算這樣,你仍然不願給我半分眼神。那便算了,我為你死,你總是會記住的。」
「謝容,恨也好,愛也罷,你便永遠地記著我吧。記著有一個神……」
說到這,他已痛得說不出話來,卻還是一邊吐著血,一邊斷斷續續道:「為你而死。」
長陵心滿意足地合上雙眼。
試圖在通往虛無的道路上安詳地離開。
可是,戎鈴枝卻並未讓他如願。
少年蹲下來,狠狠地扼住他的脖頸,目光中滿是嘲諷。他強制長陵睜開眼睛,然後毫不留情地用匕首穿透了他的左胸。
「長陵,你想讓謝容記著你?」
「妄想。」
戎鈴枝微微勾著櫻唇,一字一句,宛如魔鬼之音,「待你死後,我會消除謝容的這段記憶。」
長陵倏地瞪大了眼瞳,支支吾吾地想要說些什麼,卻沒了開口的力氣。
那聲音不可阻攔地灌入他的耳朵里:「你這樣的人,連恨都不配。忘記,才是對你最好的懲罰。」
「待你死後,這世間不會有一人記著你。你會被徹底遺忘,就像一縷煙塵,什麼也不剩下。」
長陵的神情激動起來,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瞳中滿是掙扎,射出的視線恨不得將戎鈴枝千刀萬剮般。
戎鈴枝太明白長陵這種瘋癲的人心中在想什麼了。
他寧願用死換來謝容對他的念念不忘,縱使是恨,也要永遠存留在謝容心中。
可是,他偏不讓他如願。
他這樣卑劣的人,連被恨都不配。
在生命的最後,長陵卑微地拽住了戎鈴枝的袖子,目光哀求著什麼,似乎是想讓戎鈴枝留下謝容的記憶。
可是戎鈴枝卻彎唇一笑,說:「你還記得嘛,那日我是如何求你的?你又是如何對我的?」
他冷笑著,將那句話返還給這位不可一世的神明,「神,都是無情的。」
話音剛落,長陵無聲地尖叫著,咽了氣。
一縷殘魂從他頭頂飛出,妄想逃到旁的地方,卻被戎鈴枝抓住,無情地粉碎。
赤衣少年帶著滿身的血跡,慢吞吞站了起來,他看向身後的謝容,鬆開了他身上的靈鎖。
金色的神力從他指尖湧出,片刻便撫平了謝容胸前的傷口。
青年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衝過去,抱緊了宋漫心的屍首。
他聲音顫抖著:「漫心,我終於找到你了,我來帶你回家。」
戎鈴枝望著他,眼睫輕輕垂下,他念了串繁複的咒語,單手結印,神力從他掌心凝聚。
黑煙一般的東西漸漸凝聚在一起,他將那黑煙團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
看向謝容,說:「他還有救。」
謝容微愣,繼而怔怔地看向那黑煙一般的東西,問:「這是。」
「宋漫心的殘魂,長陵毀了他大部分的魂魄,卻還存留一些殘魂維持肉體的生機。」
戎鈴枝將那殘魂注入謝容身後的長劍中,說:「他魂魄不全,的確無法復活了。但是將他養在你的劍中,做你的劍靈,便還有一線生機。」
謝容取下長劍,慢慢地摩挲著它,似乎是能感受到他跳動的心臟一般。
回過神時,戎鈴枝已經披上白色大麾,從窗前一躍而出,消失在茫茫雪夜中。
他低聲道了句謝。
並雙手合十,像是少年的信徒一樣,為神明祈禱平安。
「願您,得償所願。」
*
雲層之上,眾神已經等的有些著急了。
他們翹首以盼著,期待著世間第一個飛升之人。
直到那抹紅色身影出現在天梯前,他滿身肅殺,飛濺的血滴還掛在如玉臉頰上。
他並不像萬年之前的飛升之人那樣欣喜若狂,反而面無表情,桃花眸中沉寂如一潭死水。
他開心不起來,他比誰都明白飛升是由什麼換來的。
是封眠的命。
謝容與宋漫心,在長久的歲月中仍有可能相見。
可是封眠卻魂飛魄散了,什麼都沒了,他再也找不見了。
「封眠,你這個傻子。」立於寒風之中,他踏上階梯,不自覺間已是淚水滿面。
「我們不會相見了。」
他望向茫茫天地,卻沒有一處找得到他的道君。
系統在此刻響起了提示音:「恭喜宿主完成任務『飛升上神』,您可選擇任意一項獎勵。」
戎鈴枝嗤笑一聲,想起了他體內的這個系統,他問:「你早就知道了對嗎,我是瞎子,可你卻什麼都看得見。你為了任務完成,什麼都瞞著我是嘛?」
系統沉默了一下,解釋道:「宿主,是封道君心意已決,我也無法阻攔。」
「是無法阻攔,還是不想阻攔。」戎鈴枝只覺得一顆心冰冷無比,「我原以為我們是朋友,可自始至終你們對我只是利用。」
「鈴枝,我……我也很猶豫,可這是你母親唯一的遺願了。她的死哽在我們心頭二十年,即使我只是人工智慧,也無法釋懷那樣的感情。」系統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