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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修遠眼睛裡全都是血絲,他嗓音乾澀沙啞:「錢教官,你還記得那台紅色機甲嗎?」
紅色機甲。
錢上校身體狠狠一震,眼睛瞬間瞪大,原地踉蹌一步差點跌倒:「你的意思是……」
「對,」祁修遠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疼過,好像是有一隻手掌緊緊握住心臟,翻來覆去地揉捏著,直到鮮血淋漓。可他依舊給了錢上校肯定的答案,「那台機甲的駕駛員,是聞縱。」
錢上校回想起那台紅色機甲救人的畫面,白色的光芒吞噬了整台機甲,就這麼消失在星海中。
他還以為那是改邪歸正的星盜,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聞燁忍不住喊道:「我沒工夫聽你們打啞謎,祁修遠,你告訴我,阿縱到底在哪裡?」
祁修遠一滴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下,滴在聞燁的手上:「聞教授,對不起,聞縱揪出了一個冒充乘客的星盜,為了救我們,被永遠留在了星海。」
榮容猛地抬起頭。
祁上將伸出手,想安慰一下老朋友,卻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將手收了回去,微微閉了閉眼,始終沒有說話。
永遠留在了星海。
多麼熟悉的話。
二十年前,同樣有人紅著眼睛告訴他:「對不起老聞,我們沒能找到阿和,她和一萬戰友被永遠留在了星海……」
聞燁鬆開祁修遠的衣領,他眼睛乾澀,一眨不眨地看著錢上校:「有錄像嗎?」
阿和臨走的時候給他留了一段視頻,那阿縱呢?
錢上校手忙腳亂地打開光腦,直接用權限調出了那個畫面。
紅色的機甲一把抓起星盜向上飛去,在離開星軌飛船的瞬間,白色的光芒吞噬了機甲與星盜,待白光消失,竟什麼也沒剩下。
祁修遠和沈烈解釋著經過,從偶然遇到聞縱到那個新認識的複製人朋友,再到總控室爭奪權限將坐標發了出去,星盜飛船啟動自毀模式,聞縱千鈞一髮逃了出來,並帶回了真正的乘客,最後與瘋狂的星盜同歸於盡。
錢上校也不斷打著補丁。
聞燁將視頻後退,他看著那台造型奇特的機甲,目不轉睛,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觸碰一下那台機甲,手指卻徒勞地穿過虛擬屏幕。
像一把永遠也抓不住的沙。
錢上校捂著眼睛不敢看聞燁的表情。
這個男人,似乎剛剛過得好一點,就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二十年前,聞燁失去了阿和,二十年後,聞燁失去了阿縱。
錢上校低著頭:「對不起老聞,我答應你要把聞縱帶回來的……」
聞燁把視頻傳到自己的光腦,他想笑一下,沒能笑得出來,他轉過身,腰背挺得筆直,卻無端顯得蹣跚,他對著老朋友們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跟上來。
「沒有什麼對不起的,阿縱救了那麼多人,我為她驕傲。」
是啊,他的女兒救了整個飛船的乘客,將損失降到了最小,她是軍校生,時刻將公民的安全放在第一位,無論是作為一名退伍軍人還是一名父親,聞燁都感到無比驕傲。
機場外面,屬於元旦的夜晚還沒有過去,街道上的人們載歌載舞,偶爾有鴿子飛過,人們會從口袋裡抓一把小米,吸引著鴿子來吃,趁機擼一把鴿子柔軟的羽毛。
鴿子也不會生氣,反而會歪著頭蹭兩下,黑豆似的眼睛在燈光的映襯下格外明亮,萌得人心肝顫。
聞燁沒有坐懸浮升降台,選擇了一節一節台階地走下去,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走到最後幾節台階的時候腳步一滑,跌倒在地上。
身後偷偷跟著的錢上校心一緊,差點沖了出去當肉墊,唯恐怕老朋友想不開出點什麼事。祁上將和榮容陪著祁修遠和沈烈去了醫院,這兩個孩子也傷的不輕,好像沒有一個人能感受到疼似的。
聞燁沒有走遠,他的飛行器還停在上面,他只是坐在路邊,頭頂著璀璨星光,眼睛卻看著前面興高采烈的姑娘們。
如果聞縱也回來了,她一定也會去湊兩分鐘熱鬧,然後拿著禮物對他說:「聞教授,節日快樂。」
「叔叔,你在等人嗎?」
一個三四歲胖乎乎的小女孩扎著羊角辮,辮子上分別放了一個可愛的草莓發卡,穿著毛絨絨的小裙子,大概是看著聞燁一個人孤孤單單坐在路邊有點可憐,善良的小姑娘沒考慮太多,噠噠噠跑了過去。
聞燁抬起頭,看著小姑娘圓圓的臉,不由得想起聞縱小時候,他回答道:「對啊,我在等人,可是我等的人永遠不會回來了。」
小姑娘還太小,不明白「永遠」到底有多遠,她看著這個奇怪的叔叔,說道:「叔叔,你哭了?」
聞燁這才感受到臉上的濕潤,他擦了擦臉,努力擺出一個笑容:「對不起,嚇到你了嗎?」
「才不會!」小姑娘大聲說道,她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已經是個大朋友了,才不會怕,叔叔這麼大了還哭哭,羞羞!」
聞燁摸了摸她的頭,翻遍全身的口袋也沒找出一件禮物,是了,他給聞縱準備的禮物放在飛行器上,是一台定製機甲的圖紙。聞燁只能帶著歉意說道:「對不起啊,我沒有帶禮物。」
小姑娘毫不在意,背在身後的手悄然伸出,一個小小的正方體禮物盒遞到聞燁面前。
聞燁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