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蔽目不見雲
「師父……」碧雲像是終於知道慌了,她抿著唇,連忙鬆開了抓著林九溪的手,撲通一聲跪在玲瓏面前,「徒兒知錯,徒兒真的知道錯了!」
才醒的絮春顯然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揉了揉眸子,瞧見玲瓏和碧雲都在此,霎時詫異,望向林九溪,後者對她擺了擺手,顯然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碧雲顯然沒想到玲瓏真的會來,她臉色蒼白的抿著唇,一句話也不說,從未有一次,玲瓏把旁人看的這麼重。
她向來是玲瓏眼裡的天驕之子,如今來了一個可以代替她的人,叫她如何能甘心!
「我本以為你這兩年能收收心,」玲瓏忽然出聲,語氣里含著的失望顯而易見,「想來是我天真了。」
林九溪聞言但笑不語,碧雲是個聰明的,可玲瓏比她聰明,此人心高氣傲,玲瓏遷就,故此除她以外再無弟子,可碧雲卻不知感激,反倒日日怨著旁人不該如此。
這麼一個人,又叫玲瓏如何能不提防她?這是極易走向極端的。
碧雲聽得玲瓏這番話,心裡頭涼了一半,她拉著玲瓏的衣袖苦苦哀求,那副模樣梨花帶雨,就是林九溪瞧著也有幾分於心不忍。
但玲瓏顯然是涼薄之人,她皺著眉抽出袖來,聲音很輕,警告意味卻不容忽視:「以往即便是有人來,你怎麼說是你的事,可這個人,你若是敢動,休要怪我不念師徒一場。」
這便是最後通牒了,碧雲心知她說到做到,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張了張口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林九溪說著輕輕嘆了口氣,自顧自躺下了,她能感覺到碧雲的目光,那般強烈,帶著蝕骨的恨意。
碧雲碧雲,怕是一葉蔽目,不見天與雲。
她的心性到底是有些問題的,常人又豈會見了一面便如此恨?
玲瓏到底是領著她出去了,屋內又是一片靜,絮春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開口:「王妃,那位碧雲姑娘……」
「應當是自幼缺少人疼愛,如今碰見個待她好的,便不肯叫別人搶了去。」林九溪分外無奈,碧雲心性同那幼子又有何區別?
絮春不說話了,想必也是在暗自嘆息,這世上苦難人如此多,自然會貪那一絲溫柔,但這溫柔定然是不長久的,如此依賴,便會想碧雲一樣,生生變成這幅樣子。
第二日醒來時,林九溪不見碧雲,問了玲瓏,後者唇角微微一揚,像是格外惋惜一般:「自然是受罰了,端王妃無需著急,待那些個不知輕重的打夠了自然會送回來。」
林九溪皺了皺眉,卻到底沒說什麼,瞧得出來玲瓏是滿意這個徒弟的,只不過要磨磨性子罷了。
這般偏執,也只能丟去叫旁人拳打腳踢,碾碎自尊才是。
「既然如此,那便嘗嘗玲瓏閣的早點吧。」林九溪擺了擺手,顯然是無意再過問碧雲。
能不能挺過去,便是看她何時醒悟,這玲瓏閣的一切,包括所有人的命,理所應當都是玲瓏的,毋庸置疑。
玲瓏閣來了個外人,還在此住了些時日,這般趣聞倒是叫旁人止不住的好奇,到底是誰能在玲瓏閣里待這麼久?
皇帝自然是知道的,除了林九溪,還有誰能讓玲瓏留人?更莫說住這麼些時日。
「在暗處守著,朕倒是不信,她能在玲瓏閣躲十天半個月。」皇帝的臉色可謂是分外難看,不過是一介女流,竟然把他耍的團團轉,若是此番不抓到她,又叫他顏面何存?
只是所有人都未曾料到,林九溪當真在玲瓏閣住了月余,日子還越過越瀟灑,終日在裡頭瞧著管帳的帳房,外頭的小廝丫頭,好不逍遙自在,倒是叫皇帝等不住了。
莫說皇帝,就連玲瓏都有幾分坐不住了,林九溪呆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玲瓏閣由上至下,關係皆是打點的一分不差,她都有幾分懷疑,哪一日林九溪要辦個玲瓏閣,把她這都挖空了。
「你打算何時離開?」玲瓏抿著茶,臉色有幾分不自然,目光落林九溪臉上,越瞧越覺著不順眼,「莫非要在我玲瓏閣呆上小半年才是?」
「自然不是,」林九溪笑吟吟的搖搖頭,既然玲瓏坐不住了,那時機便已經成熟了,「我明日便要啟程前去柳州了。」
玲瓏鬆了口氣,緩緩頷首,隨即像是想到什麼一樣,側過頭瞧著林九溪:「自京城到柳州,路程足足有三月余,你又要何時到?」
三月余,林九溪的臉色驟然一變,也就是說如今即便是南宮鏡都未曾到柳州,頂多行了一半的路程。
她僵硬的扭過頭瞧向玲瓏,為何總感覺這所謂的玲瓏閣主在糊弄她,風塵僕僕三個月,她忽然感覺還是玲瓏閣好。
「若是如此,盤纏便要麻煩閣主了。」林九溪倒是不客氣,她是自端王府逃出來的,身上一文錢都沒有。
玲瓏的唇角微不可查的抽搐幾分,隨即緩緩點頭,敢情這位端王妃吃她的祝她的,平日裡用她的銀子買東西,收買玲瓏閣的人,如今就是要走了,該不忘花她一筆盤纏。
如若不是白小蝶,玲瓏自認恐怕會把林九溪的腦袋擰下來踢出去。
「那是自然。」玲瓏極其不願的接了一句話,隨後便瞧著林九溪滿意的拍拍手,徑直回了那間屋子。
「絮春,衣裳收拾好,明日一早便出發,總歸是要去找王爺的。」林九溪垂著眸子,她總覺得玲瓏還有什麼東西要交給她,縱是玲瓏不說,她卻有這般感覺。
絮春一聽要走,連連點頭,這一月余半,那一日的碧雲便再也沒有出現過,如今想想,卻是恍若昨日一般,碧雲所為倒也著實叫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