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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爺正全神聽他接下來想說些什麼,不想沈俊卻沒有了下文,他皺眉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麼要壞我的事?」加急密折得皇帝親自閱審過後才能發往軍機處,這一次隨著密折入京,呂國梁的親隨就搶在摺子遞上去之前,秘密拜訪過自己,這些年國公府山河日下,但攔著摺子遲點見聖,憑藉昔日的人脈,他自忖自己完全能夠做到。不想,竟然栽在了這個認下沒幾年的兒子身上。
沈俊仍然沒有回答,他並不是個擅於撒謊的人。老公爺說得不錯,民變此事雖急,但山西距京城路途遙遠,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他若能幫著遮掩一二,完全可以等到老公爺布好局再報給皇上。這樣,國公府這邊的勢力時間充裕一些,就不會太過被動。
他閉了閉眼,想起在御輦中看到的那一幕,並不後悔自己所做的決定。
靖國公老公爺一再等不到他的回答,便是再好的性子也要惱怒起來:「你既然託庇於我府中,能得個沈姓,也須得明白,即使你沒入我族譜,但我沈家落魄,你單憑這個沈姓,沒人庇護,又能走得多遠?何況,你莫忘了,你的父親,他是怎麼被那小兒所害的!」他虛虛一點東方,縱使隔了這麼遠,終究不敢說得太大聲。
沈俊仍然沉默著。
老國公臉色漸漸變了:「事已至此,你莫不是還想著要抽身?你別忘了,不管你願不願意,你天然就是在這船上,下不得的!」
這卻不能不回答了。
沈俊輕輕一笑:「老公爺急什麼,你莫忘了,當年本來就是我找到你們要主動入局的。若我想下船,怎麼會自投羅網,到了京城來?」
這答案卻不能讓老公爺滿意,沈俊自從到了京城,事事樣樣無不聽他安排,不管叫他做什麼事,都能辦得妥妥貼貼,如今手上拽著線的布偶突然自己動起來,不弄清楚其中原因,他怎麼敢做下一步行動?
沈俊也知道,不把這老東西安撫好了,他怕又要縮進那烏龜殼裡,再不敢胡亂行動,他頓了頓,問道:「依老公爺看,當今陛下胸中韜略如何?」
都是彼此知道底細的人,老國公也不多裝相,輕蔑一笑:「黃口小兒,只會使些詭計。」
「那你覺得,陛下治國如何?」
老國公冷哼一聲,臉沉下來:「整日只會挑動內耗黨爭,豈是明君所為?」
新帝登基後,將老貴族的爪牙狠狠敲了幾顆下來,無怪乎老國公對他意見極大。但皇帝的確政事處置手段平平,要不是靠著後宮選秀聯姻籠絡了幾名朝臣,如今的形式恐怕會更加惡劣。
先帝時期因長期無子,很將各地藩王的兒子們挑了些上京教養,當今皇帝混在這群宗室子弟中並不出眾,但偏偏最後就是他成為九五至尊,坐擁萬里河山。如果說他沒有兩手本事,怎麼可能平平安安地坐到那個位置?
沈俊是知道些內情的,先帝爺長期飽受無嗣的壓力,在宗室和大臣的逼迫下,不得不將藩王們的兒子領上京教養。但作為一名雄才大略,甚至有些剛愎自用的帝王,他怎麼可能甘受此辱?那些孩子們上了京,表面上看有鴻儒講授功課,先帝好像也把他們的功課看得很重要,但實際上,跟著那些腐儒們學習,只能把人越學越迂。真正要緊的帝王心術,治國之能,先帝爺根本沒有教過他們。直到,太子的出生……
沈俊眼帘微合,再問:「先帝交給陛下的,可是一個承平日久,風調雨順的太平盛世,然而今上登基不足三年,便激起民變,這說明了什麼?」
老國公眼神微變。
沈俊見他想明白了,又笑一聲:「若是此事今上平平順順地解決了,倒也是個不失機敏,有些才能的君主,若是——」
老國公眼中亮了起來:「若是他無法處置,令局勢更糟,只能說明他才具不足,不堪為帝!」
沈俊點頭道:「總之,陛下的名聲越差,越有利於我們行事。」
老國公哈哈大笑:「好小子,想不到你竟有這般心思!」頓一頓,他卻嘆了口氣:「可惜了,那些跟著我的人這一次怕落不了好了。」
他原本是想在皇帝這裡打個時間差,調動一下手裡的人,為呂國梁在山西擋一擋,至少等皇帝派來的軍隊到山西前能夠控制局勢,也好保住此人。但沈俊這番話在理,不得不令他推翻了之前做的決定,開始思考起另一種可能來。
這少年不是常人教出來,老國公雖是在大笑,但看著沈俊,眼中已經起了一分忌憚之色。
沈俊年紀雖輕,不是沒有眼色的人,知道自己此言令對方已經生了忌,轉而問道:「阿慶這幾日可好?」
提及此事,又是讓人頭疼至極,老國公嘆了口氣:「能吃能睡,怎麼叫好?怎麼叫不好?」
沈俊默然片刻,從懷中摸出一個東西遞給老國公,道:「你往家裡遞信的時候把此物給他捎回去。」
纖長有力的手掌中卻只躺著一顆五顏六色的琉璃珠,那琉璃珠外頭套著一個圓形的竹編器物,稍微轉一下,放在最中心的琉璃珠也跟著轉起來,放出燦爛光華,好看至極的光芒。
老國公心有不滿:「我可不是專門替你傳信的。」
沈俊將東西塞進他手裡:「也不差這個。」
老國公鬍子抖了抖,像是氣得要說點什麼,可到底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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