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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籮年紀不大,行事卻老成,鄭薇頭一回見她露出這樣孩子氣的表情,心中一軟,便道:「你想看的話,我跟你調一個位置。」
絲籮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了,嘴裡一邊說著「怎麼好勞煩美人」,一邊人已經挪了過來。
鄭薇看一眼被絲籮擋得一絲縫都不透的窗簾,腦中驀然閃過剛剛那方紅色的披風,忍不住按了一下突然跳得很快的心臟。
這是……不對的。
鄭薇用力地閉上眼睛,強迫自己開始思索起接下來的動作。
大相國寺足有七百年以上的歷史,數度毀於戰火之中,卻數度重建,其歷經三朝而不倒,是京城最大,香火最旺的寺廟。
因著大相國寺就處在京城中心,幾代改建下來,原本寬敞可跑馬的寺廟已經不如原先的一半大。像寺中偶爾還會接待一些名仕大家,及應試舉業的學子們居住往來,大相國寺的廂房一向不夠用。
這倒還罷了,主要是大相同寺沒有單獨成一體的小院落,像盈夫人這樣身份足夠尊貴的女眷根本不能長居。好在大相國寺有一處寺產就在郊外不遠處,那裡長年住著幾位高僧清修,方丈禪信大師便提議讓鄭芍到那裡居住,也好讓她方便養神養胎。
因此,這一段車程並不怎麼近。
車子還沒出城門,前頭的車突然停了下來。
澄心不一會兒便來稟道:「美人,盈夫人說她坐車坐得乏了,想找個地方歇歇腳再走。」
幾人下車的地方正好對面就有家茶樓,鄭薇自然不會反對,鄭芍便由兩個宮女扶著下了馬車。
姐妹兩個上了二樓要了間包廂,她也不跟鄭芍客氣,直接坐在了她對面,並將包廂里的窗戶打開了一些透氣。
鄭薇推開窗戶習慣性地往下望去的時候,馬路下面卻正好走來一隊人馬,領頭的那人雖看不清全貌,但他那說話的聲音一下子令鄭薇僵硬了起來。
那個人,怎麼那麼像……
「怎麼了?你在看什麼?」鄭芍半晌不見鄭薇動彈,便跟著往下一看,也眯了一下眼睛:「咦?那不是三房的旁枝,叫,叫什麼來著的?」
「鄭奎。」這兩個字,鄭薇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對,叫鄭奎。這個人咱們還是小時候見的吧,你怎麼還記得他?」
鄭芍的記憶極佳,她既然肯定了這人的身份,那此人必是鄭奎無疑。事隔多年,儘管他身材有些發胖,人也黑了些老了些,但這個人幾乎毀掉她的母親,她怎麼可能會忘掉他的模樣?
鄭薇死死看了鄭奎一眼,樓下的那個人已經走遠了。
但她原本一早出來的好心情全數被破壞了個乾乾淨淨。
再一回頭,望見鄭芍探詢的眼神,鄭薇只有道:「當然記得他了,就是他,把沉香要了去。」
這件事威遠侯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鄭芍一時沒想起來沉香跟鄭氏母女的關係,待聽了鄭薇的話,也沉默了下來。
那件事當年她年紀小,長輩們自然不可能說給她聽,她也不覺得有異,現在再看到鄭薇的表情,想到姜氏,鄭芍也覺得自己應當是明白了些什麼。
「十七嬸她就在我們府里住著,我會叫人給我娘傳話,讓她好好盯著那人的。」
鄭芍的安慰並沒能安撫到鄭薇,她這段時間強壓的焦急又浮了出來:也不知道姜氏這段時間是什麼情況,若是她被威遠侯府勸解了下來倒好說,怕只怕她已經出了府,若是再被鄭奎打聽到她的去處……
鄭薇的臉開始白了,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廂房門口望了一眼,那裡,半透明的白色高麗紙上印著一個挺拔的身影。
這一次,一定要問到她娘的情況。
因為出了這個小差曲,鄭芍和鄭薇都沒有了心情繼續再坐下去,叫來店家結帳之後再次踏上了去往大相國寺的路上。
不過,畢竟這一路上有鄭芍這個孕婦在,即使大家再想早點到,馬車依然慢悠悠地晃到了快天黑的時候才到了地方。
打前哨的禁軍侍衛早就通知了僧人們,知客僧將幾位貴人迎進了院子。
這一處可算是大相國寺的別院,幾乎半個山都是寺廟的產業。鄭薇還未出閣時便聽過這處神秘的所在,據說山上住著好幾位得道高僧,只是以她的咖位,以前連進都不能進來。
也不知道威遠侯府為了鄭芍的這事舍了多少香油錢,才請動了大師作為說客,將鄭芍接出來安心養胎。
僧人們早備有精緻的素齋,鄭薇望著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完全沒有胃口。
她草草扒了幾口飯,便說要飯後消食,帶著喬木往外走去。
大相國寺的這處別院依山而建,極為清幽。鄭芍一行人一到,便把僧人們全部逐了出來,換上了自己的人手。
鄭薇裝著看景的樣子,在逛了大半個院子後,找到了沈俊所在的位置。
他就在院子外頭一點的那棵棗樹下值守,只是現下他身邊都有人在,鄭薇心中焦急,便在左右不停地徘徊,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怎麼在不驚動旁人的情況下把消息傳給他的方法。
「投懷送抱」的事,做一次是意外,做兩次,是人都會覺得有鬼。
鄭薇又一次地踱到了沈俊的身後:該怎麼通知他好呢?
她的眼睛無意識地盯著沈俊,突然看見他背在身後的手豎起了兩根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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