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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顯眼中紅血絲密布,厭惡得根本不想看她一眼,他冷酷地道:「美人鄭氏,粗蠻無知,不聞婦禮,不懂謙卑,著——」
「陛下!」鄭芍終於掙脫了澄心的手,撲到門檻上,跟鄭薇一前一後地跪到了一起:「陛下,鄭美人只是一時糊塗,請您——」
「盈夫人,朕准你插嘴了嗎?!」皇帝的話像淬了冰渣一樣,冷得沁人。
鄭芍從來沒有見過皇帝發脾氣,臉色白了一下,仍然堅持著把話說完了:「臣妾只是想求陛下三思,鄭美人跟我從小一道長大,臣妾最清楚她的性情。她不是個壞人,若是她能料到李美人在她身後犯心疾,她肯定會攙住她的。」
鄭芍雖然慌亂,但有條不紊地把皇后有意無意省略的,最要緊的一句話點了出來:李美人她剛剛是站在鄭薇的身後,她即使發生了什麼事,或者想做些什麼,鄭薇背後沒長眼睛,也是察覺不到的。要說錯,她也只錯在對高位妃嬪不敬上,其他的事,跟她無關!
周顯定定看了她一會兒,鄭芍畢竟沒有經過多少世事,抵受不住那麼大的壓力,不一會兒便低下頭去。
周顯此時終於看了鄭薇一眼,鄭薇還沒品出他目光中的含義,便聽他道:「鄭氏,既然盈夫人今日為你求請,朕暫且不追究你不知尊卑之事。但是,李美人在你身側,你卻未施援手,難逃袖手旁觀之嫌,朕不能不罰你,你服是不服?」
可能是度過了此事一開始的衝擊,他的聲音不像剛開始聽起來那樣暴怒,鄭薇跟著也有了些底,聽皇帝的聲音軟下來,明白這一次可能不會受太大的苦,連忙道:「臣妾有罪,臣妾願領罪。」
「那好,你就在那裡跪一天,好生反省反省。」皇帝指著坤和宮外的空地道。
如今正是暮春,快要進入初夏,太陽已經有些毒辣。鄭薇的身體雖不像一般的千金小姐那樣嬌弱,可真跪上一天,也肯定受不了,也許會生一場大病。
但現在的結局比她預想的不知好上多少,她生怕遲了一秒鐘皇帝就會改主意,壓抑著劫後餘生的歡喜,顫聲道:「臣妾謝陛下恩典。」
周顯揮了揮手,立時便有兩名侍衛將鄭薇押到了坤和宮院子裡,隨著皇帝再度走進內殿,在坤和宮門口聚著的餘下的幾個妃嬪終於全部四散離去。
鄭芍走在最後,她被澄心攙扶著,主僕兩個全都滿面淚痕,妝花得像打濕了書畫鋪子一樣,悽慘得完全不能看一眼,反倒顯得鄭薇這個跪著受罰的好像才是沒事的那個。
周圍有人看著,鄭芍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去。
鄭芍走後沒多久,坤和宮的大門便關上了,裡面隱隱傳來棍棒敲擊在人體上的聲音和即使堵著嘴,隔著宮門也沒隔斷的悶哼聲。
想到還在裡面生死不知的蘇嵐和李美人,鄭薇頓時覺得,她頭上的那輪烈陽似乎也能夠忍受了。
因為鄭薇是皇帝盯著要罰的對象,那兩個侍衛將她押到坤和宮正中央空場跪下之後並沒有馬上離開。
鄭薇知道,這兩人是來監督她,看她會不會偷懶的。
果然,跪了沒有一會兒,鄭薇剛剛覺得有些暈眩,她的腰軟塌了一下,其中的一名侍衛便上前硬聲道:「這位娘娘,你跪得不對。」
鄭薇暗暗叫苦,坤和宮上的地雖不至於有小石子硌人,可她從小也是被當著小姐一般精米細面養大的,幾時受過這樣的苦處?地上又硬又燙,她只跪了這一會兒就覺得膝蓋痛得難以忍受,要是真直挺挺地跪上一整天,那得往她背後綁根棍子才做得到。
她剛剛才只試探了一下,那侍衛就表現得又臭又硬,半點情理也不能通融的樣子,難不成她真的要這樣跪一整天?
若是擱在平常,她悄悄地偷個懶,松活一下腰骨,只要給足了宮裡負責掌刑的嬤嬤銀子,她們一般都會睜隻眼閉隻眼,不會管得太過分。但侍衛就不同了,他們跟後宮是兩個,鄭薇從來沒跟這些人打過交道,剛剛稍微一試探,她就知道,這些人大概是銀子買不動的。
當侍衛的人,能到皇帝身邊做事,不是本事高強,就是家裡有關係,這兩種人,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會像一輩子都只能待在宮裡的太監和嬤嬤那樣眼皮子淺。
而且鄭芍就是想幫鄭薇,想讓她少受點苦,她的手也伸不出內廷。
鄭薇剛剛還沒想這麼多,現在再一想到還要忍受那麼久的跪刑,頓時覺得時間特別難熬。
她眯著眼睛往天上望了一眼,那白花花的日頭就像要砸到她臉上似的,讓她微微地頭暈。
她輕聲呻|吟了一聲,忍不住把一隻手抵到地上,才勉強讓身子撐住。
鄭薇眼角的餘光看見,剛剛黑著臉來訓她的侍衛身子一動,像是又要走上來。
這時,另外一個一直沒有出聲的侍衛說話了:「陳兄,我聽那位娘娘喘氣喘得很急,她是不是病了?」
這聲音如棕櫚滑過山泉,透著一股清涼乾淨的味道。
鄭薇把頭悄悄抬了一下,沒想到看到的是一張熟悉的臉:沈俊,他怎麼在這裡?她呆了一下,第二個想法就是:他怎麼今天沒穿那雙繡梅花的鞋子?
黑臉的侍衛不在意地道:「你問這個幹什麼?咱們的任務就是守著她,她病不病,與我們有什麼相干?」
沈俊正色道:「那可不一定,萬一她病了,我們卻沒有及時報上去,到時候吃了掛落,你頂得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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