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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一直到死都不知道阿慶這個孫子的存在。
至於沈老國公是怎麼用阿慶威脅自己,讓自己為他做事,這些就不足道哉。
他在皇宮裡遇到了這一生最要緊的人,這是最要緊的事。
沈俊恍然回神,望著燈燭下的紅妝美人,芙蓉玉面柳葉眉,寶石花鈿耀人眼。他揮手滅了燈燭,「今日是你我大好日子,何必說這些話題掃興。」
「唉,我還有個問題,你不怕死嗎?為什麼那時候在宮裡這麼幫我?」鄭薇掙扎著不想讓他得逞。
沈俊輕輕摁住她不老實的手腳,忽然想起那年在他掌下掙扎的兔子,他愉悅地找到了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隨即覆了上去。如今紅銷帳暖玉枕香,怎可辜負大好春|色?
為什麼?他是狼崽子,狼吃兔子,只問美味與否,從來不問為什麼。
第95章 番外二:秦之霜雪
人人都道秦王世子周景是個粗莽無知的渾人。
周景和周景他爹秦王殿下深以為然。
「兒子, 這回上京,你只管照你的性子行事,想打誰打誰, 想罵誰罵誰, 出事有你爹我兜著。陛下除非眼睛瘸了,否則必不會讓你留在京城當禍害的。」
聽聽,這是當爹的說的話嗎?
十二歲的秦景已經快長得和他爹一樣高, 他騎著那匹從小和他一塊長大的大黑馬, 一甩馬鞭,馬蹄蹶起的塵土撂了秦王一臉:「羅嗦,老頭,獸園裡的那兩頭豹子給我養好了, 等我回來要發現他們掉一塊肉,我就把你那些破鳥全餵豹子。」
秦王剛憋出的那點不舍頓時煙消雲散:「臭小子,反了天了, 敢跟你爹這麼說話!」
周景哈哈一笑, 躲過他爹揮來的鞭子, 打馬而去:「走了!」
除了隨身帶著的銀兩,兩套換洗衣物和幾天的乾糧外,周景幾乎是兩手空空地去了京城, 他是真以為自己只是去京城遊玩一圈便要回來, 他沒忘,往年他隨父給皇帝伯父賀壽,皇帝並沒有表示對他的特別偏愛。
然而, 周景不知哪裡投了皇帝的眼緣,在京城一待就是十年。中間這些年,除了他父親秦王去世,他繼任王位,周景回過一次封地外,他待得最多的地方,還是這座四四方方的宮城。
跟著周景的每個人都或告誡或哀求地說過,京城不是□□,他不能率性而為,然而,他生來便是皇族之後,以後也是要領兵為將,鎮守一方的諸侯,憑什麼要為了那把椅子委曲求全?周景成功如他老爹的願,成了叫老皇帝和京城世族貴戚們最頭疼的混世魔王。
他渾渾噩噩地在京城混到十八歲,剛滿十八沒幾天,老皇帝就迫不及待地把他踹出皇宮,順便給他賜了位溫溫柔柔的王妃。
王妃出生於家教嚴格的書香世家,做什麼事都四平八穩,法度森嚴,婚後兩年,王妃無所出,不需旁人提醒,她便親自給他挑了四個如花似玉的美婢。人人都道皇帝這婚事賜得好,說王妃是位不可多得的賢妻。
周景是個渾人,雖然覺得王妃無趣得緊,但也知道好歹,即使在外頭胡鬧,也很少令她為難。
京城□□里,王妃當年挑的四個丫環三年間為周景生下三女一子,王妃的肚皮仍然毫無動靜。
王妃最愛去的地方變成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寺廟,頭幾年沒事的時候,周景偶爾也會陪她去散散心,上炷清香。
遇見姜氏是一個很平常的下午。
滿身縞素的美貌婦人在梨花樹下烹茶,烏髮間簪著一朵小小的白花,通身不見艷色,蛾眉櫻唇纖指在白煙裊裊中,她手執銀匙分茶,竟別有一股禪意。婦人妙目微微一斜,看到站在月洞門外的他,眉尖微斂,隨即踏著一地碎雪般的花瓣,折身返回林木掩映中的禪房。
周景心蕩神馳,只覺昔年在畫聖那裡看到的美人圖活了過來。
待他回神時,佳人早已芳蹤沓然。
石台上只有香茶一盞,周景鬼使神差地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入口微苦,餘味回甘,一點涼意落入喉中,齒頰留香。
周景後悔自己喝得太急,便是他不懂品茶,也知道烹茶之人技藝絕妙,連他這等只會牛嚼牡丹的粗人都嘗得出妙味,還不能說明其技妙絕?
周景沒忘記婦人腦後挽著的髮髻,但他自覺理直氣壯地向知客僧打聽婦人的身份。
「王爺是說那位居喪的夫人嗎?」知客僧瞭然的神色讓周景有些不悅,「王爺恕罪,她只說姓姜,今日是來本寺為亡夫祈福的。」
亡夫?
周景壓住唇邊的笑意,忍不住想:城東多半住的是平民,這等美貌的婦人只要稍一打聽,便能得知身份。
然而,還不等他找出這婦人,遠在西北的老王爺猝亡,周景帶著一家老少萬里迢迢地奔完喪,西北戰事又起,周景就勢留在了故鄉領兵禦敵。
他原以為這婦人只會是自己漫長人生中的一段艷遇,但無論是鐵馬冰河痛飲敵血的暢快,還是芙蓉帳暖鳳簫和鳴的銷魂,他總會不期然想起白色梨花樹下的一點欲語還休的朱唇。
最初的一點念想盤旋多年,竟在心底紮根,霍然回首,已成了心魔。
自己竟還是個痴情種子。
只有這樣的痴,才能在遇見鄭小容時,在她身上找到姜氏的影子。只有這樣的痴,才能在圓智喝到同樣的茶,便能一眼認出。
時光令有的人變老,令有的人成長,令有的人死去,只有那一個在周景的記憶中從來未曾褪去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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