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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小儀輕聲哼笑道:「或許人家爛草鞋自以為跟在鳳頭履身後,自己就能成鳳頭履似的。」
鄭薇扶一扶頭上的髮釵,已經看到了一個空位,也不與這二人爭,真誠地笑道:「二位姐姐說得不錯,若是二位姐姐多念些經,少造些業障,今生修得福報,下輩子或可有穿上鳳頭履的一日也說不定呢。」
大雍朝的鳳頭履用正紅色與金線縫製而成,並因命婦品級不同,繡上各色紋樣,算是官眷們的制式誥命鞋樣。雖民間多有仿製,但那顏色是以正紅為主,小妾們是不能穿的。
鄭薇從小在威遠侯府討生活,論起不動聲色的撕逼,連鄭芍身邊的兩個大丫鬟都要倒退一射之地,這兩個女人的冷嘲熱諷,她又怎麼會看在眼裡?平時不跟她們計較,是看在她們年紀那么小,便要在宮裡苦熬一輩子的份上,想想也可憐,但今天若不在口舌上壓住這兩個人,往後她不得幹什麼都要被人踩上一腳?
二女果然氣得咬牙,秦貴人陰沉沉地盯著鄭薇,鼻翼狠狠歙動兩下,正要說話,卻聽一人突兀開口道:「鄭妹妹,我這裡正巧有個位置,你坐過來吧。」竟是她們這一小撮人里品階最高,這段時間風頭最勁的雲充容。
雲充容一身天水碧繡著纏枝蓮的留仙裙,滿頭的鴉發上只插著一柄精巧的青玉梳和一枝羊脂白玉的玉燕簪,她耳珠上那對花生米大小的南海珍珠耳環看上去格外柔潤,令她的八分姿色生生增色到了九分。
不知是不是她當宮婢當習慣了,不管是面對著誰,她的頭都微微低著,像是一隻無害而任人宰割的小白兔一般,分外無辜可憐,便連她對鄭薇如此合理的邀請都不敢抬起頭,好像顯得底氣頗有不足。
而且,鄭薇見她在皇后宮中請安這麼多次,除了高位嬪妃指名道姓讓她回話外,其他時候,她都沉默得像恨不得大家都當她不存在一般。作為在後宮中掀起如此巨浪的女人,她簡直是低調謹慎地得過了頭。
鄭薇遲疑了一下,沒有馬上走過去。
雲充容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便抬起頭來看她。那雙溫柔澄澈如波光的眼睛帶著些微瞭然的歉意,簡直要讓鄭薇為剛剛自己的那一下猶疑而自慚形穢。
因她平常輕易不開口,其他人都摸不清她的路數,偏偏她還是這些低位嬪妃當中位份最高的寵妃,不好隨意頂撞,於是,突然地,這一小片地方就安靜了下來。連之前裝著竊竊私語,實際在偷偷觀察著她們的妃嬪們都停下了說話,交換著含義不明的眼神。
鄭薇就在這詭異的氣氛當中表情自若地一笑,「多謝雲充容了。」大大方方地坐了過去。
反而是雲充容侷促了起來,等鄭薇坐下後,有些不安地低聲問道:「鄭美人,是不是我給你惹麻煩了?」
鄭薇瞟她一眼,訝異道:「雲充容何出此言?」
雲充容吞吞吐吐道:「昨天你走之後,我向皇上提起,那天在御花園是你救了我,皇上他便說要賞你,可下午就聽說你跟盈夫人……」她看了一眼鄭芍所在的方向,沒把話說下去。
鄭薇面色陰沉一瞬,隨即勉強笑了笑:「不關充容的事,還有,那天其實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雲充容抬起頭,認真地看著她,「鄭美人不必多說。我那天雖然昏了過去,可後來聽芷蘭說,她找人幫忙後返回來,正好看見是你把我拉到水面上的。若不是美人,我只怕早就沉入水底了。我原本早想感謝美人,只是我怕是太過貿然,給美人惹了麻煩。」
這一番話得體又貼心,聽得鄭薇眼圈紅了紅,還沒說話,便聽主位上太監一聲清喝:「皇后到。」
鄭薇忙順勢隨著眾人一道站起來,蹲身拜了下去。
外面的情況暫且不說,鄭芍的態度卻是景辰宮裡的風向標。她一旦表現出對一個人的喜惡,下面的人立刻就能體察上意。像是喬木和絲籮以前去小廚房,永遠都能隨去隨領的,不間斷供應的熱水突然要等老半天才能領到,一天兩盆的冰盆向管著冰庫的太監塞了紅包之後,得說半天好話,還只能領小半盆回來,更不必談之前每天都能吃到的冰湃水果,現在一絲影子也見不著了。
不光是底下人的日子不好過,住在景辰宮後殿的幾個選侍和常在都得到了鄭芍分贈的水果,鄭薇的存在卻總被她故意忽視,鄭她原本就跟這些人沒來往,更是被孤立得厲害。其他人膽子小些,只敢在暗地裡排擠她,而王常在之前就嫉妒鄭薇跟著鄭芍,日子過得比別人都舒坦,一看她落了難,立刻就得意起來。
於是,這一天下午,王常在也不等人通傳,春風滿面地進了門:「鄭姐姐沒去正殿嗎?今天尚食監送了蜜桃過來,盈夫人都叫我們去說話,鄭姐姐不去的話,吃不到新鮮的蜜桃倒也罷了,只是盈夫人那裡是不是不好交代呢?」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鄭薇正因天氣燥熱,冰盆不夠用,生了一肚子的火,既然王常在自己要撞上來當槍,她還客氣什麼?遂仰著臉一笑,但還沒等話說出口,喬木面色怪異地領著一個人進了門,「美人,雲充容說,她那裡新得了些荔枝,給你送一盤過來嘗個鮮。」
王常在的臉色陣紅陣白:這年頭的荔枝在宮裡是個稀罕物,每年從南方萬里迢迢地運過來,因為怕它腐壞,沿途還要不停地用冰降溫,即便如此,等到了京城的時候能有二十斤完好的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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