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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似有重石壓住,難以呼吸。
她夢見萬人苛責詆毀,千夫指處,眾叛親離;亦夢見重活一切皆是幻影,自己仍是荒野遊魂,孤苦伶仃。
夢境更迭的末處,一聲細微的動靜越過耳畔,她猛地睜開眼,渾身被冷汗浸濕,像方從水中被撈上一樣虛脫無力。
喬時憐大口喘著氣,久久才緩過神。
她徐徐抬起手,往屋內如晝的燈火虛抓,置下的影子覆過雙眼,她定定地望著指縫間光影交錯,反覆確認著自己是人是鬼。
還好,只是做了噩夢。
喬時憐起身,喚來秋英燒水沐浴。
她趿鞋下榻時,忽見案台處釘入一幽藍暗器,其上綁了一紙箋。憶及自己夢魘時聽到的輕響,看來正是此物將她喚醒了。
喬時憐警惕地環顧四周,見之無人,她捏著絹帕小心拔出暗器,拆下紙箋細看。其上字跡鋒若利刃,筆藏風致:三日後,九暮山林獵。
落款唯有一字,蘇。
喬時憐收好了密信,她坐於案邊敲著指尖,陷入沉思。
九暮山林獵?前世這場林獵,秦朔本欲帶她前往,但因此前她與方杳杳有約,她便推掉了太子所請。
及那日,方杳杳卻失了約,其丫鬟稱之受了風寒,恐傳染於她而不敢會面,喬時憐一連好些日都不見其人影,還為方杳杳的病憂心許久。事後方杳杳亦為此賠禮道歉,她未曾把此事放心上。
想來那時她真是好騙,別人說風是風,說雨是雨,她全都信了。只因她對其推心置腹,從未想過會被背叛。
喬時憐捏著信的手心愈緊。若她猜的沒錯,當時方杳杳根本不在京城,而是喬裝打扮混在了林獵里,在九暮山伺機接近太子!
現下很不湊巧,她月前才為了方杳杳拒絕了太子的林獵之行,想要趕在啟程前,把自己名字加進隨行名單里,她需抓緊時間。
像這樣的事,喬時憐知道只要自己開口,秦朔當即就會為自己辦到。
但她委實不願再同秦朔有何牽扯。更何況,既然自己在別院證實了其里有方杳杳的內應,那刺客應和東宮有關係。若屆時刺客得知她前去,興許會有所防備。
這件事,她只能自己想辦法。
-
與此同時,將軍府內。
盞燈如豆,蘇涿光端坐榻前,身邊年長的侍女蘭澤方為其臉上抹了藥,她抱著藥瓶欲言又止。
蘇涿光瞧出端倪:「你侍奉我母親多年,後侍我左右,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對於蘭澤,他比之其餘人耐心好很多。
母親故去那年,他才七歲,如今連著音容也遺忘得無幾。是眼前這位侍女,不厭其煩地為他講述著母親生前的模樣與事跡,才讓他極力留住了記憶里的片言殘語。
「少爺…您知道,老爺他這些年一直想要同您和解。只是男子漢大丈夫,向來都不懂得表達,所言所行與心中難免會有些偏差……」蘭澤說著,見他面容冰冷,便知今夜父子二人怕是又提及了已故主母。
她無聲輕嘆,這始終越不過的鴻溝橫亘在父子之間,更像是陳年舊刺,愈扎愈深。
蘇涿光默不作聲,忽聽得屋外踩碎落葉的輕響。
「主子,主子,我剛剛把信送到喬姑娘那裡了,保證沒被其他人發現!」風來現身回稟,言辭間頗有欲邀功的自豪。
卻聞屋內一陣死寂無音,蘇涿光未回應,連蘭澤的目光亦帶著不可思議。
「…我沒讓你今夜就送過去。」蘇涿光深邃的眸子盯著風來。
「啊?」風來茫然抬起頭,神色凝滯。
「這…這夜闖閨閣,如何使得?」蘭澤微張著唇,滿面驚色。
風來尚未意識到問題所在,他撓了撓頭,言之鑿鑿:「傳信私會這種事……不是向來都在半夜的嗎…咳,主子,咱放在光天白日的,也不適合…」
私會?
誰給他膽子覺得自己傳信是約人私會的?
蘇涿光眉目凜然,已不願再聽他辯解什麼,冷不丁道:「禁軍統領近日同我說,因皇城安穩,他手下懶散不少。明日你便去逐個挑戰,沒打完前,不得回府。」
風來臉色一變,頓時哀嚎道:「主子我錯了!我走了誰保護你啊?」
蘇涿光睨了他一眼,就差沒把「我用的著你來保護麼」寫臉上。
蘭澤搖搖頭,對鬼哭神嚎的風來毫不同情。
只是細思之下,她反倒覺得奇怪,風來隨侍少爺這麼多年,即便少爺心思是比常人是難揣測了些,也不至於無端將少爺的意思誤會成風月之事上。
蘇涿光夜半傳信私會一閨閣女子,這本就讓人覺著是為謬談。
故而見風來悶悶離去後,蘭澤問蘇涿光:「少爺可是有心悅的姑娘了?」
蘇涿光斂下眼,摩挲著藏於袖內的簪花,「受人所託。」
蘭澤打趣道:「看來這位姑娘面子不小,竟能請動少爺出面。」
蘇涿光仍答:「順路罷了。」
待挑熄了燈,蘇涿光躺在榻上,借窗外滲漏的二三微光,望著月色。
恍神之時,眼前再度浮現幽暗狹小的馬車內,暗香縈懷。螓首蛾眉移近眼前,軟唇輕覆於他唇上,相接的剎那溫涼猶有在畔。
明明只是淺淺一吻,風揉過即散,他憶起時卻覺滾燙、灼熱,一併燒著他的喉嚨、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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