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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著素日裡哪怕是太子惹惱了姑娘,也是好生哄著慣著,姑娘何曾受過這等委屈?再加上自家姑娘柔善,怕是不會計較,她這當丫鬟的可吞不下這口氣。
「秋英。」喬時憐攔住了還欲言說的丫鬟,她也從風來所言猜了個事情大概。
蘇涿光自邊關回京有兩年之久,早已及冠,身邊無妻妾通房。他本人好不容易參加了這次宴會,太子便想趁此機會送人給他。這其中不乏拉攏結好的用意,又興許是別的試探。
而蘇涿光並不領情,幾番拒絕下,只得從宴會中脫身於庭中散心,錯把靠近的她當成了太子送來的侍妾。
喬時憐深作呼吸,勸著自己莫動怒,就當是自己前世欠他的。
她端正著身,睨了眼步步走來的蘇涿光,看那漠然面孔無幾分動容,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喬時憐差點沒能忍住憋下去的怒氣。
這人,生的就是惹人惱的模樣。
若換作平時,明知是誤會,其手下也來誠心道歉了,喬時憐不會計較過多。但今日樁樁件件之事堵在胸口,壓得她煩躁至極,偏偏遇上個蘇涿光還要顧念著他的恩情不可宣洩。
她心裡更煩了。
風來維持著謙恭垂首的姿勢,已是暗自祈禱著,主子你快收了你那張臭臉,給人家道個歉。
雖然這事鬧大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兩家家主相見,蘇將軍帶禮上門從中調解。但事後回了府上,只怕父子二人好不容易有所緩和的關係又要鬧僵了。
想到此處,風來無聲嘆著氣,前途堪憂啊,這少將軍的隨侍可不好當。
比起憂心忡忡的風來,喬時憐與至眼前的蘇涿光坦然對視,卻不想蘇涿光開口喚了聲:「喬姑娘,抱歉。」
那嗓音冷冽,同他本人一般,清冽如環佩相扣,石澗水鳴,讓人覺著生寒。
喬時憐為之頓住,「少將軍竟還記得我?」
隨著他的道歉,心中不悅無形間消散了幾分。
她思緒不由飄忽,其實算時間,在這之前她和蘇涿光見過一面。
蘇涿光少時便駐於邊關抗敵,立下赫赫戰功。在他回京那年,聖上授其驃騎將軍並特設慶功宴。因其父為大將軍,故一眾約定俗成,稱之少將軍。
她憶及那時宴散,蘇涿光特來相問,問她是否為喬相家的二姑娘。那會兒喬時憐並未留意這些,也不知這人的性情,以為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交集。
但如今看來,蘇涿光會主動和一女子搭話,實屬奇事。
蘇涿光因其縱馬迎敵破城樓的傳奇盡為人知,加之他面容生得出挑,難有人與之媲美,這等少年英雄人物令京城無數女子傾倒,坊間至今仍流傳著他的話本。
喬時憐也是了解一二後,才從各家女眷閒聊里得知這少將軍不近女色,這些年所有想接近他的女子,無一例外的失敗了。
她從未細想過初見時,蘇涿光相問之舉。
她以前滿心滿眼都是太子秦朔一人,旁的男子,她從不多看多記。若非這蘇少將軍名頭過於盛了些,恐怕她也不會記住他是什麼樣的性情,有什麼樣的事跡。
出神之際,蘇涿光淡然開口,答了她所問。
「流月玦,相府所得。」
他的目光落在喬時憐的腰間,那處系有一塊盈透如月色泠泠的玉。
喬時憐:「……」
他的意思是,他認出自己,全憑自己的佩玉嗎?這玉玦傳自西域,尤為稀罕,曾於京中商會拍賣,是父親高價拍得送作了她的及笄之禮。
但如此之言,蘇涿光之意顯然在於,他不記得二人的初見相識,是喬時憐自作多情,多此一問。
心頭纏繞的亂絮又起,喬時憐難以自持端莊,微嘲道:「少將軍真是心細如髮啊。」
蘇涿光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微橫的眉梢,「喬姑娘對我似有怨言。」
喬時憐口是心非:「沒有。」
話是如此,她面上的不滿彰顯無餘。
蘇涿光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我臉盲,向來憑物識人。」
喬時憐:「……」
臉盲?他要是真臉盲,能於荒野夜雨里一眼認出她被毀得可怖的屍身?她被拋屍時,身上可沒有一樣能證明身份的外物,只有一件再簡陋不過的布衣,由著狼鴉撕碎。
「勞煩轉告殿下,蘇某從不收禮。」
蘇涿光語氣里儘是疏離,他說罷,不及喬時憐應答已拂袖而去。
「你……」
喬時憐望著眼前空空如也的庭院,眉心蹙起。
「那送侍妾的主意又不是姑娘給殿下出的,這蘇少將軍把氣撒到姑娘身上,也太過分了。」秋英憤憤瞪了眼此前蘇涿光停留之地。
此間人去風涼,月影成霜,喬時憐沒有應秋英的話,斂眉陷入了沉思。
蘇涿光離去時落下的那句話點醒了她。
他說得對,她作為太子身邊親近之人,所作所行不免會讓人多想。秦朔喜招搖,凡事講求一個排場,這些年秦朔從不遮掩對喬時憐的偏愛,如今京中皆知,她與太子關係不一般。
所以今日她接近蘇涿光,後者理所應當以為她是太子的說客,對她保持著警惕與疏遠。
她想,前世那樣錯信的結局,也是她在這無限寵溺里變得盲目,丟失了一顆善察人世險惡的心,任由著背叛者踐踏。
隨後喬時憐心神不寧地往回走時,聽得不遠處傳來斥責,其間隱有哭啼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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