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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征點點頭,撐著身子從吧檯上下來,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虧得劉竟反應快,一把扶穩了,嘆了口氣,掏出手機傳喚另一個哥們:「快來接人,我喝上酒了,鵬子已經高了。」
劉竟家庭條件不錯,自己住著畢業後新買的大套,一個單身漢,家裡稍微有些亂,收拾了客房和書房,和另一個稍微穩重些的男人一起好不容易給息征擦了把臉,把人扔到客房。
息征早起就很沉默,三個男人都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吵鬧鬧的,一起去上班,老潘要去城北,路遠些,自己開車走,劉竟上班時間遲,就先開車送息征去分局。
好友從早上起來就一直頹靡的狀態劉竟看在眼裡,他把車停到分局門口,等息征下車前,踟躕了下,說道:「鵬子,其實,如果你……哥們支持你。」
息征蒼白著臉,對兄弟笑了笑:「謝了。」
劉竟離開了,早晨的分局門口很清淨,息征在原地站了站,走到旁邊一個攤販上,買了一個灌餅,一杯豆漿,拎著簡易的早餐,腳步拖沓朝著分局裡走。
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地上的紋路,走幾步,會是一個格子,他腳一步步丈量著。
枯乾的枝頭似乎飄下了一片枯葉,落在息征腳前。
枯黃,沒有一絲生機。
息征腳步停了停,他遲疑著,彎下腰撿了起來枯葉,不知道是扔進垃圾箱,還是捏在手上。
但是,帶著一片枯葉去辦公室太傻了吧,息征自嘲了下,抬起頭,打算去扔到牆角的垃圾箱。
抬眸,然後。
他呼吸停止了。
白色基調的瓷磚牆,綠色一圈花圃,一個銀色垃圾桶,那個地方,還站著一個人。
高大的男人穿著昨天早上他看見的那身衣服,靠著冰冷的牆壁,抽著煙,垃圾箱上,還按著十幾個菸頭。
男人隔著很遠的距離,冷冷地望著他。
————
息征心猛地一沉,他怔怔看著眼前的那個人,一時間,腦中是沒有任何想法的。
家裡的掛鐘好像在轉,秒針一圈一圈,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分局門口空空蕩蕩,不遠處是車棚,裹著大衣的工作人員們鎖了車就腳步匆匆往裡面走,偶爾有認識息征的,老遠打個招呼:「小周,還不進去啊?」
息征遲鈍地扭了扭頭,愣愣道:「哦。」
他抬起腳朝前走了兩步,又停住了。
他在他前面,十米不到。
岳樓掐熄了煙,摁在垃圾桶上,站直了身體,朝著息征走來。
男人的腳步很沉穩,一步,一步,距離在縮短,他離息征也越來越近。
冬天的早晨很冷,刮著滲骨的風,嗚嗚的,息征沒有被帽子蓋住的耳朵被凍得通紅,和他口罩下發白的臉直接是兩個顏色。
一塊地磚大約一步就是分線,岳樓的腳停在了一步之外。
息征張了張嘴,視線又掃過垃圾桶上那一堆的菸頭,頹然閉上了嘴。
「我昨天等你回來。」
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受了寒,帶有一絲鼻音。
「你沒回來。」
息征心一抽,一股陌生的酸意,從胸腔擴散,最後走到了他鼻頭,鼻子一酸。
「我還以為你打算認認真真和我說清楚,躲我,算什麼?」
息征抬頭看了岳樓一眼,昨晚上喝的那幾杯酒,後勁很大,醉了多久,他不知道,或許只是一夜,或許在他心裡是多年,他貪戀地看著這張臉。
「雖然我管你叫小孩兒,但是,有時候,作為一個男人的擔當,我想你應該要有,起碼,不要躲。」
岳樓從息征手中輕輕抽走了枯葉,留下一句:「你去上班,下班記得回來。」
天好像有些冷,但是,指尖是熱的。
息征搓了搓指尖,低著頭,很久之後,才嘆了口氣。
按部就班的上班,吃中飯,處理一些手邊的事情,隊長帶著幾個同事出去走訪一個案件的居民區,人少了幾個,事情多了些,等到他能下班的時候,已經快七點了。
窗外,天早就黑了。路燈大亮,昏黃的燈光下,連蚊蟲都沒有,冷冷清清。
息征換了常服,裹好了圍巾,慢吞吞往出走的時候,給劉竟打電話。
「嗯……今天……不用過來接我……我回去……不是……是,對……我知道……嗯。」
息征腳步慢吞吞,走出分局大門的時候,一股寒風襲來,他狠狠打了個哆嗦。
要回去那邊啊,今天是不是就有個人在等著他,或許他會點著一根煙,火星忽明忽暗,一股熟悉的菸草味,會染在他的衣服上,然後呢?兩個人繼續像之前那樣,平靜的肩並著肩,閒聊著,走回去,吃著男人一手做出來的香噴噴的飯菜,抱怨幾句遇上的事兒,男人會收拾了桌子洗碗,他會幹嘛?鑽進廚房陪著男人繼續叨叨,然後等到困了,道別晚安,回去睡覺?
可是,已經不一樣了啊。
岳樓說出來那種話之後,他……這樣做了之後,都不一樣了吧。
怎麼可能。
息征等公交車,一個恍神,錯過了,只能繼續在寒風中等待。
車錯過了,只要等等,下一趟很快就會來。
人錯過了……
這麼辦?
胡同很長,夜裡鮮少有人出入,這麼冷的天,只有他一個人的腳步。孤孤單單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