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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本來就是帶回去的。」岳樓拉下卷閘門,鎖好門後,朝息征揚揚下巴,「你忘了?」
息征之前沒有注意,現在想起來,他忍不住問道:「你把這些拿回家……做什麼?」
岳樓意味深長:「你猜?」
息征一陣頭皮發麻,拒絕去猜。
之後的日子不緊不慢繼續著,兩家中間的樓道的小柜子上總會出現豐盛的早餐,兩個人前後腳一起上班,走到公交車站,一個上車,一個迴轉,下午息征也學會了站在馬路稍微等一等岳樓,等到關了門後,兩個人也會一起去買一些小吃,邊吃邊回家。
趙婆婆好幾天沒見著,只有錢大媽,搬著板凳坐在單元門口,一邊和隔壁單元樓的大媽說話,一邊手裡織著毛衣,等到息征岳樓回來的時候,拿眼角瞟一瞟,卻不說話。
過了兩周,息征又一次見到了羅薇。
這一次更是讓他尷尬,不過是岳樓廚房沒鹽了,他穿著運動服捏著零錢下樓去買鹽,剛走到一樓,就被一陣吵鬧給嚇住了。
女人聲嘶力竭的嘶吼,男人的怒吼,還有老人家在那裡哭天搶地,吵雜,零亂,充斥著絕望。
昏暗的樓道中,打扮精緻的女人摔倒在地上,淺藍色的大衣已經全是灰塵,手包甩出去老遠,長長的頭髮零亂,她紅著眼圈,一臉淚痕。
一個中年男人揚著巴掌,劈頭蓋臉打著女人的臉,嘴裡怒罵:「丟人現眼的東西!趁早點死在外面好了!你奶願意管你!給你說人家,你還有臉拒絕?! 老子告訴你,你要麼嫁人,以後我們還是一家,要麼,你死外頭也別指望我們誰給你收屍!」
羅薇哭得渾身顫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趙婆婆跪在地上,摟著羅薇哭:「我的娃啊!奶奶管你啊!別哭……奶奶管你……」
「媽你別縱著她!」男人啐了一口,「生了這個丫頭,我臉都丟盡了!」
「你好好說話!」趙婆婆瞪著自己兒子,「有你這麼當爹的麼!怎麼說娃兒呢!小薇一個女孩子,你至於說這麼狠的話麼!你嫌丟人你走!走遠遠的,小薇有我管!她出啥事我都管!」
息征愣愣看著眼前這場鬧劇,下樓的腳怎麼也邁不出去。
他看見單元門被用什麼抵住了,外頭錢大媽和幾個中年婦女圍著看得津津有味。
好可怕……
息征狠狠打了個冷戰,把縮回來的腳重新邁了出去。
「這是怎麼了,趙婆婆,您趕緊起來,地上涼,」息征走下去一把扶住趙婆婆,另一隻手伸向羅薇,「有什麼好好說,先起來。」
「你誰?誰准你扶的?」中年男人怒視息征,「一邊去!」
息征理也沒有理。
羅薇並沒有扶住息征的手,只是和他一起用力,扶起了趙婆婆。
她擦了擦眼淚,聲音嘶啞:「對不住,讓您看笑話了。」
息征不知道說什麼。
「警察同志!「趙婆婆卻看到救星一般,緊緊抓著息征,」我兒子就是和自己閨女拌嘴,您別抓他!「那中年男人得知息征是警察,囂張的態度收斂了些,嘴裡嘟囔著:「警察怎麼了,家務事也管麼?」
趙婆婆大聲吼了一句:「你少說兩句!」
然後又轉過來對息征小心翼翼道:「警察同志,我求求您了,要是看得上我們小薇,您和她處處對象,喜歡就結婚吧求求您了!您這是救命啊!」
那中年男人眼睛一轉:「警察同志,你要娶我女兒的話,我們貼陪嫁,不要彩禮,只要你把著……帶走,什麼都好說!」
息征臉一板:「你這種話往嚴重了說就是販賣人口,我有權對你進行……」
「哎哎哎別別別!」那中年男人急吼吼道,「我自己的閨女怎麼就販賣人口了?!」
「任何一個有著人權的人都不應當被他人決定命運。」息征冷冷道。
那中年男人看了眼息征,晦氣道:「得得得,你警察,你說啥都行,老子惹不起你。」
男人轉身進了門,警察上了門。
趙婆婆哭得眼淚順著皺褶到處流淌,她緊緊抓著羅薇的手:「娃兒,苦了你了娃兒。」
羅薇眼淚沒忍住,又抱著她奶奶哭了一場。
息征這個時候就不好參與了,退開兩步,從擁堵的圍觀者中擠出了一條路,去買了鹽。
回來的時候,圍觀的人已經散了,一樓的住戶門緊閉,這裡誰也沒有。
他上樓後,岳樓早已經關了火,一根煙已經燒到菸嘴了。
「回來了?」
他推門進去的時候,聽見男人這樣問。
息征把鹽遞給了岳樓,遲疑著:「我遇上……羅薇,還有……她爸……」
岳樓摸了摸息征的頭頂:「別難過,羅薇會有屬於她的好日子的。」
「只是好日子到來之前……」息征跟在岳樓的身後,鑽進了廚房,「必須要受這些苦麼?」
「不一定。」
岳樓扔了煙,慢條斯理洗著手:「壓力一個人扛,必然是會這麼累,但是如果是兩個人的話,起碼,心裡會堅強很多。」
息征沉默不語。
那一天單元樓里的事飛速傳遍了整個小區,無論息征是去買東西,還是下班回來,總會聽到有人說,誰誰誰家的女兒,怎麼了怎麼了……
息征每次都想把手中的東西摔在那些人臉上,想大聲說,別人的事情,管你們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