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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長大了,他自己不好意思,兄長也管得嚴了,在阿兄面前,難免要端著點兒。
然而景年本質上還是個喜歡與人肢體接觸的小黏糕,彩雲彩霞還有松煙他們覺著他不喜歡旁人碰他,那是他挑人得很。
能入眼入心的人太少了,在旁人面前,他十足克制,一旦得了他的信任,景年就會慢慢展露真正的自己,像小刺蝟攤開柔軟肚皮。
他沒那麼優秀,不夠端方正直,不夠勤奮刻苦,他貪吃好玩,他怕疼怕累,他有優點,但缺點也不少。
若是他信任的人能夠包容他這些缺點,景年就會越來越放肆。
雲廷就是那個不但包容,甚至還縱容的人。
他貪睡不想起,雲廷就去取好早飯準備好洗臉水,給景年節約時間讓他睡覺。
他挑食,雲廷從不逼著他吃不愛吃的東西,就連他阿娘阿兄有時候都會念叨兩句,說「什麼什麼吃著好」,讓他試著吃兩口。
雲廷從不說這些話,不愛吃就換別的,吃著好的東西多了去了,他總能給景年找到他愛吃又對身體好的食物。
他怕熱,號舍里的冰盆就離他更近。
他受罰手疼,半夜翻來覆去睡不著,雲廷也不睡了,爬起來給他上藥,給他念遊記,把他哄睡了自己再去睡。
他可以將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跟雲廷講,不管是可笑的還是有點自私的,雲廷不會笑他,更不會將他說的那些話泄漏出去。
景年有時候自己想起來,也會覺得很不好意思,但是雲廷的包容無聲無息,縱容得徹底。
他從不跟景年表功說自己做了什麼,他素來寡言,做得永遠比說的多。
好在景年是個知道好的,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漸漸本性暴露得越來越多,雲廷卻照盤全收,好像真的在景年面前,是沒有底線的。
景年得寸進尺,跟雲廷親密慣了,別說趴在他肩上笑一會兒,手疼的時候,雲廷甚至給他餵過飯。
但是面對兄長,景年下意識坐直了身體,擔心他教訓自己不莊重。
就很奇怪,他在兄長面前很放鬆,在阿廷面前也很放肆,可三人同處,景年卻會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
陸景堂沒心情教訓他,跟雲廷客氣幾句,雲廷雖然不舍,但有陸景堂在,景年明顯放不開。
同陸景堂說了幾句客套話,雲廷就起身告辭了。
景年支著床鋪,揪著他衣袖:「阿廷,你明日還有假嗎?」
這問的一點兒都不含蓄,誰都曉得他打得什麼心思。
雲廷眼底含笑,反手抓住他手指,輕輕捏了捏:「有,明日……」
他看了板著臉的陸景堂一眼,「明日將課業帶來給你。」
景年也瞧了眼他阿兄,又跟雲廷擠眉弄眼,偷笑著點頭:「好,我們一起做功課。」
他可以讓阿廷給他讀書!
阿廷聲音好聽極了,聽他點評也極有趣,他最喜歡聽阿廷給他讀話本子,每每遇到不合理的地方,兩人討論幾句,時有逗人發笑的語論。
陸景堂就當沒看見兩人的眉眼官司,送走了雲廷,一屁股在幼弟床邊坐下。
忽然想到方才雲廷就是坐在此處,心中湧起一股不適,還有點兒說不清的心思,他一時間沒理清楚。
「剛才雲世子過來,你們說什麼了,那麼開心?」陸景堂問。
景年眼珠子轉了轉,當然不敢跟兄長說,他和雲廷開玩笑,讓雲廷睡他腳榻給他值夜,甚至雲廷還答應了。
不能說,說出來一準遭罵。
「就、就是說施長文他爹……」
這是能說的。
景年:「阿廷跟我說,施長文他爹參你,然後被聖上申斥了。」
陸景堂挑眉,沒想到雲廷會跟景年說這件事。
他點頭道:「是有這麼回事,他怎麼突然跟你說這個。」
景年一五一十道:「我問阿廷,施長文怎麼樣了,我都還在養傷呢,他要是已經傷好了,我多鬱悶。」
景年先解釋了一下自己為什麼問,這是在找平衡呢,他挨了打,一定要施長文傷得比他重,他這頓板子才算沒虧,畢竟還有個衛紹武跟他一起挨打,他們兩個人呢。
陸景堂眸光閃了閃,又問:「他怎麼跟你說的?」
景年一愣,後知後覺:「阿廷沒跟我說施長文怎麼樣了,就說他阿爹遭了皇上申斥。」
「施長文一定是在家裡養傷。」景年自己找到了理由:「他養傷不出,阿廷又不能去他家裡。」
陸景堂扯了扯嘴角,看著幼弟單純的小臉,有些話已經涌到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
「施長文是傷得挺重,施棋海一直在發瘋。」陸景堂輕描淡寫地說。
景年這回高興了,得意道:「阿兄你不知道,我把他打成了豬頭。」
他指了指自己受傷的臀部,「不虧!」
陸景堂想了想施長文被人硬生生敲掉的滿嘴牙齒,確實,虧不了。
他被參第二日,施長文就被人堵在他家不遠處的巷子內,帶著的兩個從僕被人打暈,等他們被人發現的時候,施長文一嘴的血,地上散落著碎裂的牙齒,他已經話都說不出來了。
要不是救得及時,流血都流死了。
追問行兇者是何人,施長文也不肯說,他說不出話,但寫是可以寫的,可只要一問,施長文就開始發瘋亂叫,像是被嚇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