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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年在馬車上吃了兩碟點心,可這一覺睡得綿長,點心也不甚頂事,肚子又餓了。
但他沒急著要膳,問道:「阿……陛下去何處了?」
還是剛才說話的宮女,約莫是幾個宮女中領頭的,開口回道:「奴等不知,請郎君勿怪。」
景年一拍腦袋,他是暈了頭了,還把這幾個宮女當成宗廷身邊熟悉的隨侍,他問一句人家就會告訴他。
宮中之人,哪個敢隨隨便便窺伺帝蹤,又不是嫌命長,即便知道也不會跟他說。
景年也不想為難幾個宮女,他甩了甩袖子,「請問,可見著我外袍了?」
「這就為郎君取來。」
立刻有兩個宮女躬身退下,那為首的宮女又說:「陛下為郎君準備了新衣,郎君可要瞧瞧?」
景年以前在宗廷的別院住,沒少穿宗廷給他準備的衣裳,可現在感覺又不太一樣,說不出的彆扭。
「不用,先將我的衣裳取來。」
景年說著,立在原地沒動,忍不住問了一句:「這是何處?」
為首宮女垂眉斂目:「回郎君,這是延福殿。」
延福殿?有點兒耳熟。
景年又問:「是哪一宮……」
等等,他好像想起來了。
與此同時,宮女回道:「是永安宮。」
第407章
宗廷邁步進來的時候,景年已經穿好衣裳,坐在桌旁喝茶。
殿外的宮人,到殿內伺候的幾個宮女,跪了一地。
景年進宮的時候一路睡進來的,人事不知,此時見到這場面,呆了一瞬,手忙腳亂放下杯子,猶豫著不知該行什麼禮。
剛彎下腰,宗廷疾走兩步到他面前,一把拉住他,面色不愉:「這是做什麼?」
「行、行禮……」景年吭吭巴巴,還是很不適應好友的身份轉變。
宗廷心頭憋悶,面色愈沉,忍不住刺了一句:「那你剛才見面的時候,怎麼不行?」
方才還好好的,馬車上嘻嘻笑笑拽著他衣袖叫他「阿廷」,把他當枕頭壓了一路,不過一會兒不見面,就跟他生分了?
他們不是說好了,跟以往一樣,一覺睡醒,說話不算數了?
景年這小脾氣,向來吃軟不吃硬,尤其是宗廷一貫讓著他,更是養出了小性子,宗廷語氣重一點兒,都覺得委屈,當即眼一瞪,氣鼓鼓道:「給你補上就是,說吧,讓我磕幾個?」
殿內的宮人們,恨不得把頭埋進地里去。
御前失禮,還有補上的?
這是哪來的祖宗,真是活祖宗,就算是陛下的親叔叔,恐怕也不敢跟他這麼說話。
換個人來,陛下恐怕都懶得多費口舌,直接讓人拖出去了。
不過想到之前看見的陛下親自抱人上輦、進殿,又讓這郎君睡在龍床上,就連外袍都是陛下親手脫的,不曾假手於人,今日伺候的這些宮人,已經震驚到麻木了。
但那是宗廷主動施為,景年安安靜靜睡著,瞧著像個乖巧的,方才跟宮女們說話也客氣溫和,哪曉得在皇上面前,張嘴就懟得人心顫。
宮人們被景年嚇得肝膽俱裂,宗廷讓他一句話氣得額角青筋直跳,心都涼了半截。
好在他了解景年,能分辨出景年真正的生疏和置氣,明白自己說錯了話。
再瞧瞧,瞪著他的那雙大眼睛裡,藏著的可不就是委屈。
宗廷語氣一下子軟了:「非要這麼跟我說話?」
他嗓音低落:「我什麼時候跟你計較過這些?」
他一軟,景年也軟了,哼哼唧唧:「是你先找我茬……」
「我們不是說好……成,是我的錯。」
宗廷原本打算跟他分辯幾句,轉念一想,跟他爭這個有什麼意思,爭贏了能有什麼好處嗎?
他拉著景年坐下,溫聲道:「給你寫道旨,面聖免禮,行不行?」
他可不想以後兩人見面,景年先給他磕個頭。
「不要不要。」
景年拒絕得飛快,回頭他跟旁人一起面聖,別人跪著他站著,多奇怪啊!旁人該說他恃寵而驕了。
宗廷皺眉,景年連忙道:「那你給我寫,私下面聖可不跪,咱們兩個相處,自在一些,其他時候就不必了。」
否則以後他上朝,別的朝臣都跪著,他一個人站著,嘖嘖,忒顯眼,偷懶都不好偷的。
雖然景年現在的品級還不用上朝,但他覺得,他也不急著升官,熬到五六十歲,肯定是能到可以上朝的品級。
很多時候,宗廷對景年的縱容,是陸景堂都看不下去的程度。
景年拒絕了一份聖旨,又自己定了另一份要宗廷寫,大大咧咧的語氣,好似在跟宗廷借一本書那般輕鬆。
宗廷一點兒不覺得冒犯,側首示意靜候在一旁的大太監去給他取空白的聖旨和御印,竟是要當面寫好給他。
景年看著大太監德喜躬身出殿,假模假樣地說:「其實我也不是非要聖旨,您給個口諭就成。」
宗廷好笑地看著他裝樣,故意逗他:「那就算了,不寫了。」
「不行!」
景年理直氣壯,「你以後要是反悔了,拿這個治我的罪怎麼辦?」
宗廷氣笑了:「我要是想治你的罪,還用得著反悔?」
就這麼看他的?他是那種反覆無常的小人嗎?
景年惡人先告狀:「你看,你說了,你要治我的——唉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