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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景堂安慰了陸蓉幾句,陸蓉只聽著,不是很相信的樣子。
她悶悶不樂道:「反正我不怕留疤,阿兄你就讓我來喝這湯吧。」
「不行!」陸景堂還是一口拒絕。
「為何?」陸蓉抱手瞪著他,非要阿兄給個理由。
陸景堂沉默半晌,抬眼,眸色沉沉:「阿蓉,我是阿爹長子。」
陸蓉瞬間明白了,她的份量不夠。
阿娘或許會願意為了救她豁出去,阿爹不會。
她是一個小女娘,也只是一個小女娘。
不是阿爹的長子長女,也不是最小最疼的孩子。
陸蓉眼眶一下子紅了,她匆匆低下頭,飛速抬手,抹去眼角的淚。
「莫哭。」陸景堂摸了摸妹妹枯黃的頭髮,「阿爹不在意,我們在意,若是讓年哥兒曉得,定要同你一起哭,他哭起來,我可哄不住。」
想到乖軟貼心的幼弟,陸蓉心頭一暖。
是的,阿爹不在意她,她也不要在意阿爹就好了。
她在意阿娘,在意阿姐阿兄,還有年哥兒。
陸景堂安撫好陸蓉,盛了一碗菌湯,裡頭混著幾個他挑出來的菌子。
稍稍晾涼一些,他端起碗,一口一口喝下菌湯,並碗裡的所有菌子。
「阿兄……」陸蓉擔心地看著他。
陸景堂微微一笑:「安心,不會發作得那般快。」
就跟三房猜測的那般,他哪讀過什麼教人辨認菌子的書,不過是夢裡的經歷罷了。
夢中有一勛貴子弟,好食菌子,又怕毒到自己,每每找下人試吃。
有人被毒死,有人成了傻子,還有人瘋了,說眼前有小人跳舞。
跟這些相比,他所採到這種毒菌子,吃下後症狀算得上輕了。
只是會渾身起連片的疹子,看起來十分可怖。
這種菌子最大的特點就是長得不像毒菌子,很容易混在日常可食用的菌子裡被誤食,不過它數量不多。
陸景堂也是在山中尋摸了一段時日,每每找到,先記下位置,今日一同採下。
這種毒菌子生的疹子,會讓人瘙癢難耐,如果用手抓撓,一旦抓破了疹子,就會留下疤痕。
想治也簡單,就在這種菌子周圍,生有一種似苔的細草,食之微苦。
摘這種細草,和水煎服,連用三頓,疹子便會退去。
便是不喝這草藥,約莫五六天後,會生一場熱病,一夜過後,熱度退去,疹子也就跟著退了。
陸景堂已經採好了那些細草,這些東西不起眼,隨便在院中一丟,藏都不用藏。
他的計劃很簡單,先鋪墊,讓家人以及村人都曉得他為了給弟妹充飢,在山中采菌子吃。
吃了那般久,無意中採到外形相似的毒菌子,然後誤食毒菌中了毒,這不意外吧?
陸蓉給他嘀咕好幾回了,說陸芷背後講,他們會吃菌子會被毒死。
他吃了毒菌,救是不救?
若要救,就得拿錢,哪個醫堂看診,都要診費。
他阿爹阿娘手裡可沒錢,阿爹種地、打零工掙的錢,阿娘刺繡、打絡子掙的錢,一個銅板都沒落到他們自己手裡。
他們沒錢,就得跟陸家二老要。
若是平時,許是能要來。
可這是什麼時候?陸文達馬上要去參加院試,回家拿盤纏的時候。
他阿爺阿奶還在發愁家裡的錢不夠要賣糧,他這邊再要錢看病……
呵,就看他們怎麼選吧。
反正陸景堂是覺得他阿爹阿娘要不到錢,那總不能看著他被「毒死」吧?
阿娘肯定要救他,到時再讓陸蓉旁敲側擊提出唯一能立刻拿到錢的方式——分家。
第298章
父母在,不分家。
在前朝,這是寫在律令裡頭的,私下自己協商好了分家,官府不曉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若是讓人舉告,輕則罰款勞役,重則入獄。
不過今朝已經沒了這條律令,官府也不管百姓分不分家。
但一般人家,不到迫不得已不會願意分家,一旦分家,就意味著要要多出戶役,還有徭役。
戶役就是分到田的男丁要繳的稅賦,而所謂徭役,則是每戶出丁給官府服役。
一般是修路、挖渠這種活,十分苦累,若是運氣不好,遇到苛刻的管事,能從這些苦徭役身上再榨一遍油水兒。
不給他好處?簡單,最苦最累的活派給你,活活累死在徭役中的人並不罕見。
當然,想不服役也可以,給錢就行,這叫助役錢。
陸家過得這般緊巴,哪來的錢助役,只能自行去服役。
早年陸文元尚未成丁,是陸滿倉一人,年年服役。
後來陸文元陸文仲成丁,就成了父子三人一同去。
他們家中出的丁口多,趕上徭役不重的年份,或許就輪不到他們,那些出丁少的就得去。
可陸文達是個讀書人,讀書人怎能去干那些苦力活兒呢?家中又出不起助役錢,於是只能讓兩個兄長給他頂役。
一般是陸文元和陸文仲輪著來。
所以這個分家,於他們家而言,戶役肯定會加,如果他阿爹分到田的話。
如果真的成功分家,分不到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陸文元可是長子,即便陸家二老再偏心,也不敢分家一點兒家產都不給長子,族老那裡都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