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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認識的村人開始叫,最後才是宗恆,他只見過宗恆一面,知道這是哥哥的爸爸,仰著頭,小聲:「叔叔好。」
宗恆低頭,垂眸看了看小崽崽,突然伸手,摸了下景年額發紮起來的小揪揪。
他頭髮有點長了,又不願意去剪,寫字的時候垂下來會擋視線,方錦繡就把前面的額發給扎了一個朝天的小揪揪。
宗恆摸完小揪揪,抬步去了方家客廳,說是客廳,其實就是主臥外面的一個小單間,幾平方米,夏天的時候,如果不在院子裡吃飯,方家會把飯桌擺在這裡,平常待客也在這兒。
宗廷也摸了一下景年的小揪揪,摸得小傢伙兒一臉迷茫,自己也伸手摸了一下,小揪揪有什麼問題嗎?
一群人在方家堂屋坐定,方錦繡摳著膝蓋上的褲子布料,偷偷瞥了眼自家崽,發現小傢伙兒坐在小板凳上,趴在宗廷膝蓋上,歪著頭看她。
方錦繡:「……」
寶啊,不來給姐姐加加油嗎?
方大娘和另外請來的那位大娘,開始描述她們見過的宗寧樣貌。
宗恆手裡有一張宗老爺子給他的照片,是宗家兄弟姐妹們的合照,所以他知道宗寧少女時的樣貌,兩位大娘描述出來的,跟他知道的相片中的極像。
臉型眉形,五官樣貌,眉梢小痣,他未曾跟這些人提起過,但人家說的就是對的上。
這就有七八分准了,基本上可以說是找著人了。
宗恆看了眼對面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兩腿併攏,兩手放在膝蓋上,微微低著頭,像在挨訓的少女,心中好笑。
這丫頭長得倒不像她外婆,非要論,臉型和眉形還有幾分像,別的地方就一點都不像了,也不知道隨了誰。
大娘們說完了,見那個什麼華僑,也沒點兒表示,方大娘忐忑地看向她兒子。
方永志看看宗恆,站起身:「娘,你們先回去。」
大娘們就出去了,宗恆這才開口:「你母親是否給你留過什麼話?」
他已經從方永志那裡得知,小丫頭還沒生下來,外公外婆就去世了,所以應當是沒有見過外婆的。
方錦繡記憶中確實有母親留給她的遺言,她回憶著那段話,慢慢道:「媽媽只跟我說,外婆還有親人在世,去了海外,此生不一定能見,讓我把這事埋在心裡,不要告訴任何人。」
現在人找回來了,這種話自然沒必要瞞著了。
宗恆問:「還有嗎?」
方錦繡表情古怪,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方永志好奇道:「咋了?」
方錦繡看看黑臉兒的村長伯伯,兩個天真無邪的小娃娃,還有……還有她現在虛得慌的宗先生,那句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宗恆挑眉,提議道:「不好說?寫出來?」
方錦繡連忙點頭,景年一蹦站起,積極舉手:「我去給姐姐拿筆!」
他噠噠噠跑進屋裡,拿了他的本子和鉛筆出來,送到方錦繡面前:「姐姐給你。」
方錦繡接過來,說:「謝謝年寶,到哥哥那去。」
剛才還心酸崽崽不黏她改黏哥哥,現在巴不得小傢伙兒走遠一點兒。
景年不知道姐姐在攆她,又跑回宗廷身邊坐下。
方錦繡在紙上寫了幾個字,紅著臉拿給宗恆看,不好意思地說:「我媽說這是外婆跟她講的,我也不知道什麼意思,可能跟您家裡老先生沒有關係……」
宗恆拿過來一看,臉上的表情差點兒沒繃住。
紙上寫著八個字:卿卿吾愛,見字如晤。
方錦繡覺著,這肉麻兮兮的話,應該不是外婆留給親人的,大約曾經有個什麼情郎之類的。
但宗恆卻很清楚,這還真是留給他家老爺子的,要不是老爺子有一年中秋醉酒,在他和母親面前說漏了嘴,他也不知道。
其實他家老爺子在出國留學之前,追求過一個姑娘,是他妹妹,也就是宗寧當時所在女校的學姐。
女校不讓男生進,他就拜託妹子給人姑娘送信,結果有回著急信沒封好,掉出來了,露出這麼個開頭。
宗寧那叫一個驚訝,自家一本正經斯斯文文的兄長,竟然會給人家姑娘寫這種肉麻兮兮的話。
後來活潑調皮的少女宗寧,就老是拿這句話來調侃兄長,偶爾藉此壓迫一下兄長。
宗老爺子在國外接到的妹妹的最後一封信,題頭還是這句話,信里的內容輕鬆家常,小妹妹列了一長串書單,要求兄長下次歸國給她帶回去。
未曾想那封信竟然是最後一封信,宗老爺子收集到的書,至今還放在宗家的書房裡。
不過宗恆是真沒想到,小姑姑留給後人用來相認的話,竟然也是這句。
這可真是……
他看了眼羞紅臉的少女,難怪這丫頭難以啟齒。
不過……姑姑恐怕也還記著那最後一封信吧。
他沒有解釋這句話的意思,好歹給親爹在晚輩面前留點兒臉面。
「你應該叫我舅舅。」宗恆說。
方錦繡猛地抬頭,這就確認了?那句話真是用來認親的?這是怎麼認的啊就離譜。
景年眨眨眼,舅舅他知道的,就是媽媽的兄弟,可是他都沒有舅舅。
他拉拉宗廷一袖,宗廷彎腰低頭:「怎麼了?」
小傢伙兒自以為很小聲地問:「姐姐為什麼要喊你爸爸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