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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仿佛那「信物」二字就化成了一個抽象的符號,根本沒有具體的形象。
可更詭異的是,他一直以來都認定自己記得清清楚楚, 並對此堅信不疑,但凡陷入回憶, 都會自覺繞過「信物」這個問題, 且絲毫沒有察覺!
是什麼欺騙了他的判斷?又是什麼刪改了他的記憶?!
對上季澤深黑直視自己的眼眸, 洛舒竟一時失語。
一直以來,他都責怪於季澤的「失憶」, 無法容忍對方將兩人的曾經統統拋卻,可原來, 他也同樣是「被失憶」的一員!
這根本不科學!
不過想想自己能死了又活,似乎,他們的存在就是不科學的事。
「你說的紅魚佩,究竟是怎麼回事?!」一想到自己之前對季澤各種不忿,洛舒頓覺臉上發燒。
所幸他往日裡早就裝慣了,即便惱羞成怒,面上卻只有對於記憶去處的疑惑和被人暗動手腳的氣怒,絲毫不見羞色。
而肚子裡,他卻是默默盤算著玉石磨粉用途一百零八式。
呵呵,最好別讓他發現自己這毛病跟那魚佩有關,否則,管他什麼「定情信物」呢,找到了非直接碾成粉,摻沙子裡修房子不可!
季澤對於危險十分敏感,立馬就察覺到洛舒大約在想什麼兇殘的主意,趕緊乖乖開口道:「這紅魚佩,本是左右成雙的白玉雙魚扣,是當年的師門自古傳下的,據說非常珍貴。師父得知我心悅於你,便將這塊玉佩交給了我。」
唔,好像有點印象,季青霜師門拿來的古玉什麼的,當時應該是很得他意的。可若再要深想下去,卻是又記不起了。
不過既是白玉扣,卻被喚作紅魚佩,想來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緣故,或許與季澤想起來的那部分記憶有關?
洛舒點點頭,示意季澤接著講。
於是季澤儘量簡練地,將方才他在似夢似幻的世界中所見到的情況講述了一遍。
洛舒聽完後似有所悟,低著頭漸漸陷入了沉思,完全沒注意躺著的某人趁著他不注意,把人舉起來重新放回到自己身上。
舉起來的過程中,還特別手欠地給人掂了掂重量,確認了一下,瘦得跟竹竿似的洛舒,分量也輕得跟羽毛似的。他頓覺不滿地咂咂嘴,引來洛舒如條件反射般全無意識的、特別不耐煩的一巴掌。
季澤被拍了也不惱,反而在眼中閃過一抹柔光。
上輩子他們相處時,經常會有些親密的小動作,方才這般便是兩人在熱戀時養成的小癖好。
他自那交錯時光的幻境中醒來,除了打開了回憶的契機,也同樣會在行止間自覺或不自覺地帶上些季青霜的習慣,尤其是在與洛舒相處時,更是會自然而然地帶出些親密的相處習慣。
這很正常,即便這十七年來重生的記憶更清晰深刻,但過往的歲月印刻才剛剛被解開塵封,他對那一切都記憶猶新。
可洛舒卻不同。
這輩子加上輩子,兩人相戀的那短短几年時光,與之後他孤單度日的年月相比,短暫得令人嘆息,卻偏偏在憶起往昔的現在,兩人的相處,卻絲毫沒有半絲源自歲月阻隔的陌生和滯礙,依然如此默契,依然如此合拍,就如同這幾十年的分離從未存在。
兩人陰陽相隔這幾十年裡,洛子修又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獨自一人孤單走過?季澤憐惜地將人摟緊,心下一聲嘆息。
然而,再想起曾經聽洛舒說起過一嘴的,洛子修曾試著再找個新歡的鬼話,季澤眼神閃了閃,冰冷的面上又划過了一道笑意。
這人根本沒能忘卻分毫,卻總不肯卸去偽裝。
顯然,這就是死鴨子嘴硬的現實版。
不過沒關係,季澤想,洛舒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自己心裡明白就好了,當面揭穿了他不開心了不理人,那自己豈非得不償失。
伸手輕輕攏了攏洛舒的肩膀,滿意地看到對方不假思索便順勢就靠在了自己肩上,季澤殷勤地給人擺了個舒服的姿勢,便安靜靠在床沿上不再動彈。
傍晚的陽光金燦燦地灑進房間的飄窗,整個空間裡都瀰漫著這暖色所營造出的溫馨氛圍。
季澤眯眼看向窗外,從未如此時這般滿足。
在這個富足而和平的時代,他不再是擔負著天下重任武將,洛舒也不再是名滿天下的才子;他如今只是家中麼兒,無需繼承家族,洛舒家中也並非位高權重,無需推出一名頂樑柱,來維繫家族榮光。
他們都可以活得更加任性,更加自我。
上一世,季青霜將愛情給了洛子修,忠誠卻獻給了一國帝王。
這一世,他季澤,無論愛情還是忠誠,歸宿都只有洛舒一人。
而洛舒也終於想出了些頭緒,抬手揉了揉額角,立刻有一雙大手代替了他自己的動作,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陷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朝天翻了個白眼,卻沒有想要離開的動作。
曾經,在那幾年的熱戀中,這樣的相處發生過無數次,然後又在幾十年的夢境中不斷重複。
這一瞬,他有些分不清是夢是真,只懶懶的不想動彈。
洛舒不動彈,季澤樂得繼續當人肉墊子,便也不出聲,任由著懷裡人拉過他的大手,比劃來比划去地玩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