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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九齡關心了幾句,便起身告退:「阿耶阿娘好生歇著吧。」
張弘愈唔了聲,抬手揮了揮。盧氏不放心,跟著出了門,將張九齡送到了廊檐下,攜著他的手叮嚀道:「天氣涼了,你記得早晚多加衣。出去騎馬身上汗濕,回來定要馬上換乾爽衣衫。」
盧氏尤為不放心,對著譚昭昭再叮囑了一遍:「你得多上些心,大郎要讀書,你別只顧纏著他帶你出去遊玩。」
譚昭昭一口應下,張九齡神色淡下來,對她道:「你與大娘子先回去,我與阿娘再說幾句話。」
譚昭昭便與張大娘子先離開了,兩人走到影壁邊,張大娘子回頭看去。
張九齡背著身,盧氏被他擋住,看不清他們的神情,也聽不到他們的談話。
張大娘子不安地道:「嫂嫂,大兄與阿娘要說什麼?先前我看到阿娘好似哭過,可是我又惹阿娘不高興了?」
譚昭昭安撫她道:「阿翁與阿家略微爭執了幾句,不關你的事,你莫多想。」
張大娘子鬆了口氣,低著頭,一臉的落寞。
「大兄教我騎馬,徐媼回來告訴了阿娘,我被阿娘責罵了一通。說大兄忙得很,我如何能纏著大兄。阿娘還說,我要是不小心傷了,落了疤痕,會得夫君不喜。」
張大娘子腳一下沒一下踢著路邊的花草,迷茫地道:「嫂嫂,你與大兄夫妻感情好,我們都羨慕得緊。若是嫂嫂傷了,大兄也會嫌棄嫂嫂嗎?」
譚昭昭沉吟了下,道:「大娘子,人與人不同,我不能給你肯定的回答。但有一點,我能肯定答覆你。只要你自己不嫌棄自己,其他人的嫌棄,你都不用放在心上。」
張大娘子怔怔望著譚昭昭,一時間不能理解她話里的意思。
譚昭昭暗自嘆了口氣,輕拍著她的肩膀,陪著她回屋。
「大娘子,無論什麼時候,你都要記得,你叫張真兒,你是張真兒。別將一顆心,全撲在夫君身上,兒女身上,其他任何人身上。」
張大娘子睜著清凌凌的鳳眼,難以置信盯著譚昭昭,喃喃道:「嫂嫂,你的話,我能明白一些,好似又不大能明白。」
終歸是十三歲的小娘子,世道世情如此,能明白一些,就已經很不錯了。
譚昭昭低聲道:「尊重遠比愛更重要,夫君尊著你,重著你,這是首要。其次,夫君若要納妾室,你若是沒辦法阻攔,又沒辦法接受,到時候,你該如何自處?」
張大娘子擰眉思索,半晌後喪氣地道:「夫君納妾是天經地義,阿耶有侍妾,阿娘說那不過是伺候阿耶的賤民罷了。女人上了年紀,生養艱難,說不定會一屍兩命。待有了兒子傍身,就由著侍妾去服侍夫君。阿娘說要買幾個陪嫁婢女給我,我握著她們的身契,她們敢不聽話。」
良賤之間等級森嚴,就是張大娘子打死她們,被告了官,頂多罰幾個大錢了事。
可在後宅打死幾個奴婢,又有誰會出頭替她們告官?
譚昭昭微微嘆息,道:「那是人,活生生的人。」
張大娘子嗯了聲,「我其實也害怕,下不了手。我覺著阿娘就是說說,她經常責罵侍妾,很討厭她們,她其實也在意阿耶納妾。」
譚昭昭道:「對呀,總會不高興。不高興時,該如何排遣?若你不在意,不放在心上,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張大娘子似懂非懂點頭,道:「好,我聽嫂嫂的,嫂嫂與大兄感情好,肯定厲害,說得都對。」
譚昭昭被她逗笑了,在門前停下,道:「我就不進去了,你快進屋去午歇吧。」
張大娘子與譚昭昭見禮道別,輕快地進了屋。
譚昭昭轉身離開,在甬道上,往正院那邊看了一眼。
不知張九齡與盧氏可說完了話,回院子沒有?
正院。
張九齡對盧氏道:「阿娘,我對同九娘的親事,並無任何的不滿。」
盧氏不悅地道:「你留下來,就是為了與我說這些話?」
張九齡道:「阿娘,以後你莫要再說這些了,九娘聰慧,她什麼都明白,只是尊著阿娘是長輩,從未抱怨過一言半語。」
盧氏本就一肚皮火氣,頓時臉色難看道:「你就知道護著她,不將我這個阿娘放在心上。我何時對她不好了?哪家的新婦不伺候翁姑,不晨昏定省?她忙著伺候你,我也就不計較了。可她不顧你的前程,成日拉著你一起出去胡鬧。你竟然也如此糊塗,為了些兒女情愛,自己的前程都不不要了?你是張家長子,成親這麼久,她的肚皮還未有動靜,這豈是做妻子,做新婦之道!」
張九齡眉眼冷峻,低沉地道:「阿娘,我都已經成親,早已長大成人,自己做出的事情,與他人有何關係?阿娘總說是九娘帶著我出去玩,可是還當我是無知稚子,會被人帶壞?無知稚子,又何來前程之說?」
盧氏緊緊抿著唇,一臉傷心欲絕:「你.....,我一心為了你,可憐好心被當做了驢肝肺!」
張九齡耐心地道:「阿娘待我好,我都知曉,只是阿娘,我已經娶妻成家,阿娘莫再將我當做三歲稚子,需要阿娘處處護著。」
與盧氏好聲好氣說過了無數次,她當時會聽進去,但過後一陣就忘了。
成名於少時,多得人誇讚,盧氏耳邊都是恭維之聲。
久而久之,盧氏就心心念念著他的前程,盼著他高中,成為大官,已經快成了她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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