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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九齡呵呵,只感到渾身無力而疲憊,他的那腔怒意,突然就散了。
「阿娘,你生了我,撫養我長大,給我娶了妻子,這份恩情,我永世難忘,自當孝順報答你。阿娘留在韶州府,給我娶了妻,我去辭官,留在韶州府孝順陪伴阿娘。至於阿娘給我娶的妻子,只怕是留不住了.....」
只要一提,張九齡心就被扎了一下,他要停一停,才能繼續說下去。
「九娘是何人,阿娘竟然一點都沒能看清楚明白。九娘在韶州能過得風生水起,在大唐天下任何地方,皆都能過得風生水起。她離開我,到了長安,她能嫁入更高的門第。」
盧氏聽得又氣又怒,道:「大郎你休要說氣話,那是你的前程,誰要你陪著我才算孝順了?譚氏在韶州府還有幾分風光,出了韶州府,誰還知道譚氏?我就不相信了,她譚氏還敢和離不成!和離正好,以大郎你如今的本事,還怕娶不到高門的妻子!」
張九齡笑了起來,道:「阿娘,你還真是,硬生生要拆散這個家啊。阿娘,承蒙你看得起我,可惜啊,長安皇城的人,並不如你這般高看我,我這就去寫摺子辭官,在家中伺候阿娘,奉養小盧姨母,給她養老送終,還欠下的恩情。」
盧氏急了,道:「你這是要氣死我,要氣死我啊!」
張九齡淡淡地道:「阿娘,我這條命是你給的,我還給你就是。你要拿我去攀附榮華富貴,要我去償還恩情,皆給你。我只能做到如此了,阿娘還是不滿意,就給我一劍,來個痛快,省得以後再一遍遍折騰。」
盧氏嗚嗚哭了起來:「我不管了,不管了,隨你去吧,你不納就不納,我以後再也不管了!」
張九齡靜靜望著盧氏哭泣,她總是動不動就哭,他已經習慣了,一字一頓道:「阿娘,我不會納妾,就是沒了九娘,也不會再娶,更不會要任何女人伺候!」
說罷俯首施禮,大步離開。出了門,揚聲喚道:「千山!」
千山從廊檐下急急奔上前,張九齡厲聲道:「派人守著正院,阿娘累了,任何人休得前來打擾。讓萬水去私塾,將戚五郎叫回來,準備好車馬錢財,將小盧姨母他們一家,送回福建道!」
千山驚了跳,見張九齡神色狠戾,不敢多問,急忙應下。
張九齡幾乎是跑著回了院子,到了門前,望著張大娘子成親時還未取下的裝飾,到處洋溢著喜氣,腳步一下緩了下來,每走一步都重若千斤。
穿過前院書房,後院裡的燈籠昏昏,小胖墩在歡笑,譚昭昭在溫軟同他說著話,一如往常的溫馨安寧。
張九齡在門前停住了,一道門如隔著天塹,無論如何都沒有勇氣邁過這一步。
這股尋常,讓他深深不安。
譚昭昭的聲音從門內細細傳了出來:「小胖墩,你都這麼大了,終究一天要離開阿娘,該不要阿娘哄,自己睡覺了。」
小胖墩大聲抗議道:「不要!我還小呢!」
譚昭昭很是耐心地道:「你不小啦,就從今晚開始,去吧,跟著乳母去睡覺。」
乳母上前去帶小胖墩,他不依叫喚,譚昭昭沉聲道:「哭鬧也沒用,再哭,明日該吃的糖,就不給你了。」
小胖墩最喜歡吃糖,哼唧了幾聲,不情不願道:「好吧,阿娘,你還是要哄我一哄,我真的還小呢。」
譚昭昭笑著道:「好,過來阿娘抱一抱。」
咚咚咚的腳步聲響起,母子倆笑成了一團。沒一陣,乳母牽著小胖墩走出來,看到立在門口的張九齡,忙側身避開見禮。
小胖墩小胖手叉在一起,俯身見禮後,好奇地打量著他:「阿耶,你可是在藏貓貓玩?」
張九齡面對著小胖墩稚氣的臉龐,勉強擠出一絲笑,道:「快去睡吧,乖。」
小胖墩嗷了聲,蹦蹦跳跳隨著乳母前去了。張九齡進屋,譚昭昭正起身朝淨房走去,聞聲朝他看了過來。
張九齡面對著她平靜的臉,大步走上前,立在她面前,急促地道:「昭昭,我沒想過要納妾。」
譚昭昭點頭,「這樣啊,我知道了。」
張九齡心裡七上八下,猜不透譚昭昭的想法,道:「昭昭,這已經同阿娘說過,此生我只與你在一起,白首不相離。我要將小盧姨母一家送回福州道去,給她們一些錢財,讓她們能過日子。我已經吩咐了千山前去安排了。」
譚昭昭回來之後,面上看不出任何反應,內心卻一團混亂。
該如何做,所有的手腕,道理她都懂。
出手解決掉戚宜芬,甚至她一家子,不過是輕易而舉之事。
但做完之後,真能心安理得嗎?
沒了戚宜芬,以後說不定還有王宜芬,李宜芬。
沒完沒了,她都要施展出大婦的手腕,像是魚玄機遇到的大婦那樣,將其強押到道觀去出家嗎?
說不難過是假,畢竟這個男人是張九齡,他們曾經耳鬢廝磨,從韶州到長安,萬里路途中,兩座城,留下了數不清的甜蜜。
何況,他們還有小胖墩。
如果與張九齡和離,肯定帶不走小胖墩,世俗規矩與大唐律在這裡,盧氏真會與她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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