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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昭昭說好,沉默了下,低聲問道:「大郎,若是你在韋後,太平公主,以及李三郎幾人之間選,你會選誰?」
張九齡想都未想,答道:「皆非良主。」
譚昭昭啊了聲,「莫非大郎心中有更好的人選?」
張九齡輕輕搖頭,「僅是為了大位,富貴權勢,非天下黎民蒼生計者,實難稱得上明君。朝廷的吏治形同虛設,政令經常變動,官位官職混淆不清,沉疴已久,大唐天下,並非如眼下見到的盛世。君亡要變革,則要讓權。朝臣要變革,則要革新吏治,法度。比如士庶之間的等級,商與農之間的平衡。抑商,並未讓農的日子過得安穩富裕。農的實際地位,並不如商,皆因權貴表面抑商,實則私下壟斷了商。昭昭,大唐得一明君,還遠遠不夠,難吶!」
譚昭昭想到李三郎,他開創了開元盛世,又因為他,大唐分崩離析。
的確,君王要讓渡王權,一言堂絕對不行!
大臣不能隻手遮天,要革新吏治,徹底改變舉薦制度,一定程度上改善結黨營私。
同時,真正放開商,讓權貴們不再壟斷商業,消除賤民等級制度,發揮出科舉的真正用途。
每一樣,都難如登天!
譚昭昭道:「還有兵權,地方上的官員權勢太大,邊關與夷族的策令,都不太妥當。」
張九齡喃喃道:「可是昭昭,再難,我也要試一試。既然回到了長安,我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
第九十章
離開幾年, 長安的宅子雖有人照看,屋內的家什葦席都已更換過,興許是冬日的蕭索, 屋子裡始終透露出一股陳舊的氣息。
惟有小胖墩卻很興奮,離開時太小,對於這間宅子全無記憶,與他來說是全新的地方, 有無數的地方可以供他探險玩耍,他咚咚咚到處跑來跑去, 腳步聲與不時的驚呼聲,沖淡了大人的離愁別緒、
眉豆忙著收拾規整, 張九齡略微收拾了下, 趕去了皇城。
譚昭昭在各處走動了一圈, 芭蕉葉已經枯黃, 杆莖依舊翠綠, 待到來年春時,便又會生機勃勃。
銀杏樹長得快衝入天際,要拼命仰著頭, 才能看到樹頂。樹葉已漸轉黃, 再一場雨後, 便會滿樹金光。
櫻花樹葉已經凋落,剩下了光禿禿的枝幹。梅花枝幹上, 冒出了針尖大的花苞,到天氣真正進入凌寒,或者下雨時, 將會是一場盛景。
從後宅來到前院,馬廄里的騾馬在悠閒吃草, 院中兩排修剪整齊的松柏,濃綠如翡。
木桿上的春皤,迎著風招展。
譚昭昭心裡的那股淡淡憂愁,頃刻間就化為煙塵飄散在了風中。
掛春皤的習俗,乃是在新年時,掛在木桿上的彩旗,給家中小兒女祈福。
在長安,有友人惦記著他們,連春皤都未忘卻。
這裡已經是他們的家,韶州是故土。
冬日暖陽高照,雪奴特意趕回來陪伴譚昭昭。與以前一樣,搬了矮案到廊檐下,倚著熏籠,紅泥小爐烹茶煮酒,談天說地。
長安的葡萄酒,少了些舟車勞頓晃動,吃起來比在韶州府要醇厚。倒進琉璃盞里,殷紅如血,舉在眼前透過太陽,美得令人心碎。
「鐺鐺鐺」。
鐘鼓一聲又一聲,由遠及近傳來。
「阿娘,阿娘!」小胖墩撅著屁股在院子裡玩陀螺,聽到鐘聲,先是楞在那裡,接著扔掉陀螺,轉身朝她跑來,驚惶喊道:「阿娘,打仗了,擊鼓了!」
雪奴聽得忍俊不禁,譚昭昭也笑起來,他成日喜歡聽打仗的故事,張九齡給他講了許多,他聽到鼓聲,就以為是要衝鋒了。
譚昭昭放下酒盞摟住他:「這是開市坊的鼓聲,以後啊,每天早上,中午,晚上都能聽見,別怕別怕。」
小胖墩睜大眼睛好奇地張望,見鐘聲之後,四周安靜下來,頓時變得有些不好意思,埋首在她懷裡,追問道:「阿娘,市坊是什麼?」
譚昭昭道:「市坊就是東西市,裡面有鋪子,什麼東西都有賣,吃食,點心,衣衫布料,駿馬,香藥等等等。過兩日阿娘帶你去玩耍。」
小胖墩一下高興起來,歡呼道:「好呀,我要去玩,阿娘不能哄我啊!」
譚昭昭瞪他,道:「阿娘什麼時候哄過你?」
小胖墩不客氣拆穿她:「阿娘經常哄我,說我自己吃飯,自己穿衣,每天給我吃糖,阿娘總是藉故扣掉我的糖,哼!」
譚昭昭不承認,道:「是你不聽話,而不是我藉故,你要弄清楚裡面的區別。」
小胖墩很是伶牙俐齒,辯駁道:「阿娘的道理是道理,我的道理不是道理,阿娘就是欺負我人小罷了!」
譚昭昭好奇又好笑,不知小胖墩一天天從哪裡學來的話,隨著他長大,已經愈發難以管教。
雪奴聽得忍笑很是辛苦,等到小胖墩跑開了,才開懷笑出聲,道:「哎喲,瞧你們母子鬥嘴,真是有趣得緊。」
有趣歸有趣,有時候氣也夠氣,譚昭昭揚首將酒盞里的酒空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雪奴笑得更歡快,笑完之後,吩咐蓮娘拿了帳本來,道:「這是莊子這幾年的賃金,九娘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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