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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昭昭衣衫早已經被汗水濕透,一放鬆下來,頓感到全身都沒了力氣,手因為緊張,握韁繩太緊,此時火辣辣地疼。
一屁股坐在石頭上,譚昭昭拿起水囊,揚首咕咚咚慣了一氣。
張九齡看得心疼,忙倒出水囊里的水,打濕羅帕遞給她,道:「昭昭擦一擦手。」
譚昭昭伸手接過來,張九齡看到她紅腫的掌心,頓時將水囊一扔,抓過她的手,小心捧著,心痛地道:「昭昭怎地不早說,早知就不騎馬了。」
譚昭昭朝他笑,道:「有點痛,大郎別抓太緊了。」
張九齡慌忙鬆開手,譚昭昭趁機收了回去,滿不在乎地道:「大郎,我真沒事。沒破皮,養兩天就會好。不騎馬的話,我估計還在半山腰,沒能爬上來。不過大郎,等到了驛館,你要是嫌棄裡面髒,就得自己動手了。」
張九齡哪能不知道譚昭昭故意輕鬆說笑,是要讓他放心。
既然她要讓他放心,他就隨她意,掩去心疼,陪著她說笑道:「下山之後不急著趕路,先在驛館裡好生歇上一晚,由千山眉豆他們來收拾就是。」
譚昭昭朝他呲牙,白了他一眼,用羅帕一點點擦拭乾淨手,伸直腿一下下捶著。
張九齡笑著上前,幫她一下下捏著放鬆。
譚昭昭再次感受到了他的手勁,哎喲叫喚著挪開腿:「別別別,大郎你放過我,等下我還要靠這條腿下山呢!」
這時千山走了過來,張九齡就悻悻住了手。
千山目不斜視,拾起地上的水囊,重新換了乾淨的水囊,連著胡餅一起送來。
張九齡倒水清洗了手後,才一併接過胡餅。千山施禮退下,張九齡沖她一笑,掰了塊胡餅,餵到了她的嘴邊。
譚昭昭張嘴吃了,順手要去拿胡餅。
張九齡避開她的手,繼續掰著餵她:「你的手沒擦拭乾淨。」
譚昭昭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就著他的手,與他一人一口,分食了胡餅。喝了些水,肚子飽了,精神也恢復了大半。站起身走動活動著身體,四下張望,找地方前去入廁。
張九齡寸步不離跟在她身後,譚昭昭急了,回頭怒目而視:「別跟來!」
張九齡怔住,略微思索之後,停下腳步,朝一旁偷笑的眉豆招手,面不改色道:「前去伺候。」
眉豆應是上前,陪著譚昭昭去到偏僻之處。
窸窸窣窣方便完,譚昭昭在山泉中洗了手出來,見張九齡站在不遠不近處,負手眺望著韶州府的方向。
太陽灑在他的雙肩,青衫落拓,高瘦的背影寂寥,仿佛要乘風歸去,同天際的雲融為一體。
譚昭昭靜靜看了一會,示意眉豆先離開,緩緩走上前。
張九齡聽到身後的動靜,頭也沒回,手伸向背後,熟練地將她的指尖輕握住,環在腰間,道:「昭昭,你靠著我歇一會。」
譚昭昭累了,就勢貼在了他的背上。背不算寬厚,臉能清晰感受到他後背線條分明的肌肉骨骼。
溫暖,安心。
張九齡靜靜道:「整個嶺南道,雖有廣州府,被梅嶺隔開的北邊州郡,都太過貧瘠。」
譚昭昭似乎感受到,他此刻的心跳都沉緩了些。
收回手,譚昭昭走到了他身邊,與他並肩站立,望著眼前的河流山川。
張九齡指向綿延起伏的山嶺,澀然道:「昭昭,我一直心存著妄念,想要重新開闢一條方便寬敞之道。北地能種植糧食,各種蔬果,山珍,待來往通行便利之後,北地定會變得欣欣向榮。」
眼前,生他養他的土地。
下山之後,他即將遠行。
這裡,依舊生活著他的家人們,鄉鄰們。
走得再遠,他依然心心念念,無法放下。
開闢大庾嶺!
原來,張九齡早就心存大志。
譚昭昭笑起來,朝著前面喊道:「劈開這道山!」
張九齡被她驚了跳,旋即失笑出聲。
腳力夫們跟著笑,有大膽的接話道:「郎君,劈開這道山!」
其他人跟著一起喊:「劈開這道山!」
山巒間,劈開這道山的聲音,不斷迴響。
撞在張九齡的心上,他感到心搖搖晃晃,激動得快跳出胸膛,大聲回應道:「可!」
譚昭昭笑個不停,話鋒一轉,喊道:「上山容易下山難,千萬莫滾下山,我還要去長安!」
張九齡哈哈大笑,攜著她的手,道:「走,下山去,去長安!」
下山歇了一晚,譚昭昭恢復大半力氣,繼續循東路前行。
翻過了大庾嶺,官道就平穩順暢了起來,譚昭昭有時坐車,車坐得累了,便出來騎馬。
雖然累,倒也愜意。
一路行去,天氣愈發冷。這天到了吉州境內,天下起了小雨,寒冷刺骨。
下雨路滑,張九齡決定在鎮上尋一間客棧,待天晴之後再繼續前行。
鎮上就一間客棧,他們一行進去時,裡面已經有兩個身穿差役官服模樣的人坐在廳堂里,在他們身邊,立著一個中年男子。
男子衣衫襤褸,看上去疲憊不堪,卻難掩器宇軒昂,一看就非常人。
譚昭昭好奇打量,差役在說著什麼,她一時沒能聽清,只聽到「張說」兩字,瞬時看向了張九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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