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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昭昭揪著一顆心,到底不放心,讓張大牛先停車,坐在車裡,凝神聽著小胖墩的動靜。
哭聲越離越遠,漸漸小了,小胖墩咯咯的歡笑聲傳了過來。
譚昭昭估計小胖墩見到了馬,霎時鬆了口氣。
馬車繼續往外駛去,譚昭昭又開始惆悵。
小胖墩開始對吃睡之外的世界感興趣,終究一天會離開她。
當時撫養張九齡的盧氏,可也是她此般的心情呢?
譚昭昭以前理解盧氏,卻始終無法感同身受。現在她能更真切體會了一二,並非是贊同,而是拿來警醒自己。
不能變成她那般一樣的人,她做不到的事情,有未完成的願望,不能要求小胖墩替她做到,一償宿願遺憾。
其實仔細算起來,她懷孕生子的這兩三年,除了孩子,頂多就練字,學了半吊子的波斯梵語等等。
小胖墩很快就即將啟蒙讀書,張九齡有自己的差使,雖無法出入朝堂做事,她就要留在後宅,繼續無所事事的日子嗎?
譚昭昭以前最想過的,便是這種不愁吃喝,無所事事的日子,眼前的世俗規矩,正好也成全了她的夢想。
又正因為世俗規矩,她卻絕不能心安理得享受這種日子。
寵愛可以是對人,也可以是對一匹馬,一隻可愛的狸花貓。
她憑什麼,能讓張九齡對她永遠不變?
張九齡是君子,她可以永遠是他的正妻,如這世間大多高門大戶的夫妻那樣,正妻只要活著,夫妻關係就永遠存續。
在律法約束的親事背後,約束的是規矩,不是感情。關起門來的日子,才是真實。
要是她成日無所事事,久而久之,人就變得麻木遲鈍了。
張九齡的官越做越大,他們之間的距離亦會越來越遠。
到那時,他們之間還有共同的話題嗎?
年少的激情,如何能撐得過一生?
不僅僅是為了男女夫妻關係,她的願望呢,只停留在想法上嗎?
她要變成與盧氏那樣,起初是丈夫,後來是孩子,面目模糊的人嗎?
譚昭昭難得清淨,在馬車裡想了一路。
回到家中,譚昭昭寫好了帖子,吩咐已經歇好恢復過來的千山,送去了裴光庭府上。
武氏恰好閒得很,接到譚昭昭的帖子,當即收拾了下就趕了過來。
一進院子,武氏就聞到了一股子香氣,甜與淡淡的酒味交織,她不禁眼睛一亮,加快了步伐。
繞過影壁,武氏見到譚昭昭坐在廊檐的走廊上,身邊擺著矮案幾,案几上擺著幾碟鮮果,一隻三足鼎,鼎中間冒著陣陣白氣。
譚昭昭起身迎上兩步,笑盈盈與武氏見禮:「夫人來啦,快過來坐。」
武氏還禮,她乾脆不走遊廊,從庭院中間大步上前,打量著案幾,驚喜地道:「九娘這是在煮甚?」
譚昭昭道:「我煮些甜湯,當做茶點吃。」
武氏深吸了口氣,咂摸辨認著,道:「裡面好似加了酒呢。」
譚昭昭笑道:「裡面加了濁酒的酒釀,並不是酒。」
武氏坐下來,期待地道:「那我可得好生嘗一嘗了。」
譚昭昭揭開鼎蓋,輕輕攪拌,道:「裡面加了劍南道的桂圓乾,去皮去核的紅棗,蛋花。」
盛了半碗,譚昭昭奉到武氏面前,「夫人嘗嘗看可喜歡。」
武氏舀了一匙,輕輕吹了吹,嘗了一口,甜香在唇齒間炸開,頓時將羹匙里的全部吞了下去,贊道:「真是美味,甜滋滋的!」
譚昭昭道:「裡面沒加糖,桂圓與紅棗就足夠甜了,簡單得很,夫人回去讓廚娘做就是。」
武氏喜道:「不加糖好,省得吃幾口就膩了。又得了九娘一道方子,以後我得多來,九娘處總有吃不完的美食。」
兩人說話間,吃了兩個半碗甜酒羹,幾塊新鮮的果子。
秋日下午的天空,如明鏡一樣碧藍如洗,院內黃的菊,紅的木芙蓉,綠的芭蕉,加上那股縈繞不去的酒味,武氏靠在軟囊上,懶洋洋笑道:「真是美好的日子啊!咦,小郎呢,怎地沒見到他?」
譚昭昭道:「跟著雪奴在西郊玩,他已經大了些,我也該脫脫身了。」
武氏認識雪奴,只她不屑與胡姬商戶來往,譚昭昭也未曾勉強,後來就沒再安排過她們見面。
「可不是,還是自己過得自在。最近我閒得很,也不想出去,省得碰上安樂。安樂張狂得很,我不屑捧她,卻又不能拉下臉,呵呵,乾脆不去了。」
安樂即安樂公主李裹兒,當時李顯與韋後在流放路上生了她,自小吃足了苦頭。李顯因為愧疚,對她百依百順,她自小就囂張跋扈出了名。
安樂還是郡主時,就嫁給了武氏的二兄武崇訓,看來姑嫂之間關係不大好。
譚昭昭想到韋皇后與武三思私通的流言蜚語,輪到自己的親爹,武氏自己如何且不管,她站在自己的母親這邊,暗中肯定不滿。
武氏在譚昭昭面前,說話也不忌諱,從安樂直接變成了李裹兒:「那對母女囂張得很,恨不得將韋氏一族的狗,都弄去大明宮做只看門狗。長安的皇城周圍坊,我看都快全變成李裹兒的住處了。二郎沒出息,受婦人教唆,對太子呼來喝去,還當面辱罵。我看他們,遲早會為武氏招來禍害。對了,九娘先前提到西郊,你可知李裹兒,請求陛下將昆明池賜給她。陛下倒還沒昏了頭,以祖訓拒絕了。我看李裹兒,定不會善罷甘休,聽說在府里吩咐僕從到處在尋工匠,自己要鑿出一個池塘,壓昆明池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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