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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年過節時, 酒廬鋪子的買賣最為紅火,雪奴卻極少露面, 大多在西郊的莊子里,待到大年二十八方回到長安城。
今年雪奴雖譚昭昭他們一起過年,灶房裡宰羊殺雞剖魚, 炊煙裊裊從早到晚不熄,香氣瀰漫在凜冽的寒風中, 沖淡了梅花的清香。
用過了年夜飯,庭院裡燃起了火堆,竹節燃燒起來,噼里啪啦著想。驅儺的人群在天擦黑時,就來到了街頭巷尾,跳舞歡呼聲,響徹雲霄。
小胖墩撅著屁股,努力地趴在門縫中朝外瞄,厚重的門嚴絲合縫,他看麼都看不到,急得腦心撓肝,咚咚咚跑回屋,纏著譚昭昭鬧:「阿娘,我要出去玩耍,外面熱鬧得很,我要去看熱鬧!」
飯後張九齡陪著譚昭昭與雪奴在一起品酒守夜,見他吵得厲害,起身對譚昭昭道:「我帶他到坊門口去瞧瞧就回來。」
驅儺人太多,擔心孩童走失,人太多不小心碰撞到,都將他們留在家中,街頭巷尾都是大人。
張九齡做事穩重,譚昭昭倒沒攔著,起身去拿了大氅,道:「穿嚴實些,看一陣就回來。」
張九齡拿著大氅,將自己與小胖墩裹緊,牽著他走了出去。
雪奴在一旁瞧著,笑道:「我看過許多大戶人家,孩童都由乳母領著,身為父親,不過平時嚴肅著過問幾句,不是訓誡就是考教,學了多少大字,讀了幾本書,規矩如何。還是大郎好,既是嚴父,還是慈母。」
譚昭昭道:「這是男人應當做的事情,畢竟就算和離,母親也帶不走孩子。為人父弄得跟先生一樣,著實可笑了些。」
雪奴怔了怔,咯咯笑道:「九娘說得是,不過大郎能做到這般,的確是難得。」
譚昭昭點頭附和,抿了一口酒,惆悵浮上心頭。
她究竟是去還是留的事情,迄今都未定下來。張九齡見她心情不大好,新年在即,就未多提此事。
雪奴沉吟了下,道:「我的行囊已經收拾妥當,鋪子里的事情也安排好了。待過了初五就出發。」
譚昭昭問道:「你可要去公主府拜年?」
雪奴搖頭,道:「不去了,侍女曾告訴我,公主忙碌,不要擅自上門。正好,要是公主真召見了我,就憑著我這點心機,一眼就被看穿了。」
居上位者,除非真正昏庸愚蠢,看底下人的反應,不說一清二楚,至少也能看個七七八八。
以太平公主的聰慧,雪奴一緊張,她就能察覺到不對勁。
譚昭昭道:「這也好,過年正是走親訪友的時候,你出門也不打眼。」
雪奴遲疑了下,問道:「九娘,你呢?」
譚昭昭搖搖頭,道:「我不清楚,小胖墩肯定是送走,我還沒能下決定。」
雪奴望著她,突然笑了起來,道:「九娘,我這兩日看到張大郎如何待你,我能理解你的想法。要是這世上有這般一個男子,如此愛重我,我就是替他去死都在所不惜。」
譚昭昭瞬間楞在了那裡,雪奴的話,讓她突然就做出了決斷。
她相信,張九齡能替她當刀劍,真在危險的時候,她估計也會不假思索如此做。
但她最不願看到的就是,他替她擋刀箭,她成了拖累,會永遠鄙夷自己。
譚昭昭微笑道;「哪有那般嚴重,不過,我估最後還是會離開。並非全為了小胖墩,留在長安也無用,真遇到兵殺來,還要勞煩他去替我擋,最後真成了累贅。」
雪奴頓時欣喜起來,長長舒了口氣,道:「真真好,九娘,你與小胖墩與我一起前去,我就再無後顧之憂了。」
說罷,雪奴不好意思起來,慌忙解釋道:「大郎是男子,他會自己照顧好自己......」
雪奴與她的關係,自然比張九齡親近,她情急之下,想到的便是譚昭昭這個最親近之人。
譚昭昭抿嘴笑,道:「我懂,你無需解釋。」
雪奴釋然而笑,道:「你這邊只帶些貼身衣衫,在洛陽我有宅邸,錢,什麼都不缺。」
譚昭昭欣然應了,道:「反正我去了洛陽,就靠著你了。」
雪奴雙眼情不自禁濕潤,她努力張開笑臉,問道:「九娘,你可知道,我多年沒能這麼熱鬧一起過年了?我只是個侍妾,被人趕出來沒名沒分的侍妾,沒有娘家親人,還是胡姬商戶,在世人眼裡,是最最低賤,最最不吉之人。逢年過節時,以前我都在酒廬鋪子里過,那裡不那麼冷清,我也能安慰自己,我不算孤寂。可是,看到長安城的家家戶戶都在歡聚,我的心吶,比這下雪天還要冰涼。千家萬戶透出的燈火,皆與我何干。」
豈止是大唐,在後世還有些地方,出嫁的女兒不能在過年時回娘家,離異女更不許參加兄弟姐妹的婚宴,說是不吉。
譚昭昭想到了大娘子嫁人的事情,心中很是歉疚,道:「雪奴,所有的規矩,都是由貴人制定,說起來,都是為了給我們身上套上重重枷鎖。我們反抗不了,但只要自己不信,這些就束縛不了我們。過年過節雖說與平時一樣,但人生並不都是歡笑,能借著個由頭歡慶,就要儘量享受。以後你有我,有小胖墩,只要都在一座城,我們就一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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