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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後頸一痛,眼前被黑暗一點點侵蝕。
醒來的時候,洛殊有些恍惚,他低頭,看到自己的手指被包成幾個腫脹的蘿蔔,外面是有個人?
柳伏苓眼睫低垂,吐出幾句安慰的話語。即便他對舒顏存在偏見,即使已目睹過不少生離死別,但是以這樣的方式結局,也不禁讓人感嘆一句人世無常。
「伏苓兄?哦,對你看這個解藥能不能用,我都是按你說的法子…」他慌亂地摸出一個瓷瓶塞到柳伏苓手裡,眼裡滿是迷茫,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動搖。
「洛殊!你師父已經走了,讓她安息吧。」
洛殊抬頭定定看著他,他的長眉微擰,語帶疑惑:「你在說什麼?」
看著洛殊宛如一具失去靈魂的軀體,柳伏苓心懷不忍,他把洛殊手裡的瓷瓶放到一邊,拿出一封書信。
「這是你師父留給你的。」
聽到「師父」二字,洛殊眼裡綻出一瞬間的光彩,然後又迅速沉寂下去。他逐字逐句得認真看完書信,久久沒有言語。
十幾天前,洛殊還在浩劍山莊,舒顏在病中醒來過兩次,她手腳無力,腦袋昏沉,丹田中的內息也如急流般傾瀉而出,現下已是空空如也。
她咬牙支撐著走到桌前,竟然生出一種大限將至的感覺,或許這本書說的「報應」不是迦葉城,而是現在…
她翻出《修仙退魔錄》,心裡更是不甘,不是不甘自己的死亡,而是不甘自己努力了這麼多年,最後還是被扭回原處,就像她所有的行為都變成了無用功,那她算什麼?這些年的努力又算什麼?
所以……即便她真的會死,她還是要再努力一把。
舒顏認真地翻開《修仙退魔錄》,把裡面與洛殊有關的大小事件和世界上的大小災難都認真眷寫下來。而這次認真抄寫,終於讓她發現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姬紅霜是原著中無足輕重的一個炮灰,她為了復興家族以早逝為代價利用邪術讓自己擁有無雙容貌和高深內力,卻不得不為解藥奔波,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藥材就是洛殊的鮮血,她把洛殊關在屋子裡,用鐵鏈困住四肢,每日用小刀放一碗血,後來,她就被覺醒的boss剖心折磨而死,這是在比較後期的劇情,在文中也只是從別人的話中一筆帶過,那時的姬紅霜不叫這個名字,而是被稱為紅姬。
舒顏看著書上的寥寥數語,眼裡帶著自嘲笑了起來,原來從一開始自己就活不了多久。
「咳咳咳…」她捂住嘴,有紅色的液體滴在信上。
真是麻煩,又得再抄一遍了,舒顏在心中抱怨一句,把廢紙揉成團,重新動筆,這次她格外小心,沒有再沾上什麼別的東西。
洛殊:
接下來的話你一定要牢牢記得,我不能向你解釋緣由,但是這些事情你一定要注意,不要把自己卷進去。
永徽六年,嘉州及周邊十五個市鎮會爆發大型瘟疫
永徽九年,呂澤縣以北爆發旱災,同年八月,青州城以西發生地動
……
揉了揉酸疼的手腕,舒顏放鬆地呼出一口氣,幸好她對年表比較有興趣,看文的時候看到作者的這些紀事,不自覺就記了下來。
她把《修仙退魔錄》一頁頁撕開,用燭火點燃。她不可能讓洛殊知道這些事,怎麼可能讓他知道呢,活了這麼多年,突然告訴他他只是一個書里的人物,他的誕生不過是為了襯托別人,他的一生只是個故事,這何其殘忍。
處理好灰燼,舒顏找到柳伏苓,遞上書信。
「柳公子,我知你將洛殊視為知己,此信還請你暫行保管,如果我…」舒顏頓了頓,還是沒說出那幾個字,她淺淺一笑,借著剛才的話。
「請你將此信交給他,要是我有幸度過此難,公子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將它燒了吧。」
柳伏苓縱然不喜舒顏,但奈何自己好友將她視若珍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接過書信,看到信口還封著蠟,嗤笑一聲,難道自己還會去拆別人的遺書嗎,可笑!
這也是無奈之舉,上面的內容無論被誰看到都會引起驚濤駭浪,她可以給洛殊知道,卻不能讓別人知曉。
看著眼前蒼白脆弱的女人,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吹滅,柳伏苓把信放好,嘴硬心軟說了一句。
「知道了,我會替你收下,你也別太灰心,洛公子每天為你的病奔波,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還是回去好好養病,別每天亂竄,辜負他的心意,再說要是你在我這齣了什麼事,我可背不起這罪名。」
「…那就借公子吉言。」舒顏拱手見禮,慢慢回去自己的住所。她手上提著油燈,自己卻一寸寸隱入黑暗,其實柳伏苓和她自己心裡都清楚,找到解藥的機率實在太小了……
洛殊的手指輕輕摩挲過單薄的信紙,是師父的字,是師父的語氣,還有師父的血。
「柳公子,屍體找到了,您看看是不是……」麻木的神經被狠狠刺激,一陣風從旁邊經過,進門通知的王泉就看到床上那個病弱少年跪在門外。
雖然已經過了幾天,但大約是冬日,屍體還未腐爛,洛殊看著朝夕相處的人就靜靜躺在那裡,頭上破了一大個洞,尖利的石頭劃開柔軟的寢衣,劃開細嫩的肌膚,和著塵土冰雪凍在一起,他很想哭,卻一滴淚也擠不出來,想大聲叫,卻一點聲音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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