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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裡面的人正像那天一樣懶洋洋趴在床上玩遊戲機,或許吃完了藥正在休息。這些他都不得而知。
從那天過後,對面房間裡的人像是忽然忘掉家裡多了一個陌生人這件事。
周六傍晚,葉菲芸和丈夫雲孟齊一起回來了,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雲念的醫生,今天是雲念例行檢查身體的時間。
雲念沒乘電梯,自己走樓梯下來的,雲孟齊一看,緊張極了,起身時打翻了茶盞,立刻就衝過去,把走到半路上的雲念抱了過來。
「寶貝,怎麼自己走下來了,累壞了怎麼辦?」
雲念心臟天生有問題,還挺嚴重的,小時候兩隻腳幾乎就沒沾過地,雲孟齊對這瓷娃娃一樣的兒子疼愛得緊,走哪兒都抱著,就怕一不留神摔著累著犯了病,直接一睡不醒。
除了周行硯,在場的都是老熟人,對雲孟齊這副姿態見怪不怪,張姨還打趣:「念念長大了,葉總是抱不動了,往後沒人跟雲總搶著抱了。」
葉菲芸故作嫌棄地扭過頭:「多大了還抱著。」
雲孟齊在雲念屁股上輕輕一拍,低沉地笑了一聲:「兒子還小呢,還能再抱幾年。」
男人生得高大魁梧,襯得懷裡本就清瘦的少年更加細弱不堪,這麼一看,倒也確實可以再抱幾年。
周行硯跟在父子兩人後頭,看雲念扒在雲孟齊的肩膀上,一邊拔雲孟齊的鬍子,一邊沖他笑。
雲孟齊的鬍子被拔痛了,急得又打了幾下兒子的屁股,故作威嚴地教訓:「淘氣!」
雲念被他打了好幾下屁股,不幹了,掙扎著要下來,口中埋怨著:「你的鬍子扎到我了!」
雲孟齊哈哈大笑,故意湊上去多扎了他幾下,這才把他丟給周行硯,求饒道:「好了好了爸爸不欺負你了,和你哥哥玩去。」
周行硯的懷裡猝不及防被塞進來一個人,帶著清苦藥味的溫軟觸感讓他怔了怔,捧著雲念不知如何下手。
雲念在他懷裡站穩,把他按在自己腰上的雙手推開,看都沒看他一眼,轉過身對雲孟齊喊:「他才不是我哥哥。」
雲孟齊喝了一口重新砌好的茶,看著最近養得很好的兒子,怎樣都歡喜,無條件地順著他:「好好好,阿硯不是你哥哥,你是咱們全家人的小祖宗,好不好啊小祖宗?」
雲念推開周行硯,在他和葉菲芸中間坐下,道:「這才差不多。」
鬧過這一陣後,醫生開始為雲念檢查,雲念的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比之前好一些,嘴唇也有了一點血色,最重要的是精神看起來也好了很多,這讓雲孟齊和葉菲芸都對這次的檢查結果有更多的期待。
過了兩刻鐘,果然就見醫生臉上也露出喜色,說雲念最近的身體狀況很穩定。
這是自小照看雲念身體的醫生,又是醫學界的翹楚,他的話雲家深信不疑,頓時屋內的氣氛又不少,就連一向。
雲念身子一歪,沒骨頭似的重新賴到雲孟齊懷裡,玩著父親的袖扣,對身邊發生的一切置若罔聞。
周行硯送完醫生,返回廳中,就聽雲孟齊寬大的手掌托著寶貝兒子的腰親親熱熱地摟在懷裡,一副閒聊的姿態,「媽媽和爸爸不在家,你和周哥哥相處得怎麼樣,喜歡不喜歡你的新朋友?」
雲念攀上他胳膊,專注地研究他的鬍子:「為什麼你的鬍子可以長得這麼快?」顯然,比如聊周行硯,眼下還是雲孟齊茂盛的鬍子更讓他感覺到有趣。
雲孟齊一邊享受寶貝兒子的親近,一邊痛得嗷嗷叫,裝模作樣地向葉菲芸呼救。
葉菲芸微微揚起嘴角,抱著胳膊圍觀,這段時間雲念開朗很多,雖然有時候表現得像個難纏又頑劣的小惡魔。
她見周行硯沉默坐在一旁,想起他明天要去學校繼續上課,交代了幾句轉學新學校的事情。
到了晚餐時間,四人再次共處一室。
雲念吃飯的時候非常安靜,小口小口慢悠悠咀嚼著食物,腮邊微微鼓起來的樣子像一隻小倉鼠,很快就放下筷子不再繼續進食。
周行硯心想,原來食量也小得像一隻小倉鼠。
餐桌上只有雲孟齊和葉菲芸偶爾交談幾句,兩人各自手上都經營著公司,一些業務也有往來,飯桌上閒話沒說兩句,不知不覺又說起了最近的合作,臉上不約而同換上公事公辦的表情,氛圍忽然嚴肅起來。
雲念用叉子把飯後水果的表面戳得坑坑窪窪,百無聊賴地抬頭,張望一圈,屋子裡一桌一椅都是熟悉的,雲孟齊和葉菲芸這兩個沉迷於聊工作的人更是沒什麼意思,他把目光落在對面唯一不熟悉的人身上。
周行硯知道他在看自己,鑑於對方的心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裝作沒有察覺。
直到腳背上多了一份重量,垂眼看向餐桌底下,一隻雪白的腳從對面伸過來,踩在他腳背上,隔著棉拖鞋,並沒有什麼重量。
周行硯抬頭,欲言又止地看向對面。
雲念歪著腦袋,支著下巴,一副犯困的模樣,睫毛像鴉羽一樣烏黑濃密,臉蛋像雪一樣潔白,單看這副模樣,簡直像個玉做的娃娃,精緻,脆弱,又無辜。
周行硯有一瞬間懷疑自己誤會了他,他是真的稀里糊塗踩錯了地方。
如果他沒有在這時明目張胆地將另一隻腳也伸過來,踩著周行硯的小腿一路爬上膝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