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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孟齊經過幾天苦思冥想,只能想到這個可能,而且還是排除一切不可能後的猜想——儘管他覺得這個猜想也很站不住腳。
他對自己看人的眼光還是有自信的,周行硯這些年怎麼對自家孩子的,只要長了眼睛都挑不出一點不好,自家孩子什麼德行、需要多麼精細小心的照顧才不至於破碎,他心裡比誰都清楚。
有時候他瞧著兩人在一起的場景,都懷疑周行硯是個菩薩,否則不至於這麼多年始終如一日地把乖張任性的人當寶貝捧著,他這個親生父親都自愧不如。
所以他立刻又苦口婆心地勸道:「乖啊寶貝兒,你周哥哥肯定不是故意的,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爸爸覺得他不是那種捨得欺負你的人。」
雲念要急死了,問:「那他去找你們了沒有?」
雲孟齊剛到公司樓下,靠著車身準備打完這個電話再進去,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回答道:「找了,今早來家裡找我和你媽媽,一臉抱歉地說你失蹤了,懇求我們原諒他的疏忽。」
準確來說,是凌晨,當時夫妻倆都困得稀里糊塗,一開門,被周行硯那一身的憔悴給嚇得徹底清醒了。
雲孟齊現在回想早上的畫面都覺得不可思議,葉菲芸臨出門前還跟他閒聊般地提及當年,說小周今天那狀態比當年剛在外面被找到時還要狼狽。
雲孟齊很同意妻子的說法,甚至良心都隱隱有點痛了。
沒見面前倒不覺得有什麼,只要雲念開心,他怎麼配合都沒問題。
見了面,心態又有了微妙的變化,自家孩子跟周行硯賭氣鬧失蹤也就罷了,他和葉菲芸也跟著胡鬧,還給孩子打掩護,把好好一個年輕有為的大好青年戲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是不是有些不太善良。
雲念在電話里提高了聲音喊:「那肯定是他裝出來迷惑你們的!」緊接著心頭一顫,擔憂地問:「你們不會告訴他了吧?」
他現在真後悔為了不讓雲孟齊和葉菲芸著急就說了現在的住處。
雲孟齊的良心立刻就一點也不痛了,忙不迭地哄正在生氣擔心中的寶貝孩子,唯恐小孩氣出個好歹來,「沒有!絕對沒有!寶貝兒別急呀,爸爸和媽媽都發揮了畢生演技,裝出特別急的樣子,明天我們還要去找周老先生『要人』,你提前跟老先生打個招呼,別演穿幫了。」
雲念這才稍微放下心來,「好,你千萬要記住,之後不能再理周行硯了。」
雲孟齊連聲應道:「不理,再也不理。」
他還想囑咐點什麼,雲念已經掛了電話。
空曠的停車場安靜下來,雲孟齊笑著搖頭,喃喃自語:「這脾氣鬧得,真是個小混蛋。」
他抬腳往前走,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練的嗓音:「不是說並沒有聯繫嗎?」
這聲音幾個小時前剛在家裡聽過,比起那時的憔悴低落,此刻顯得有些尖銳。
不知是因為亢奮,還是因為被矇騙後的憤怒。
雲孟齊有些心虛地調整好臉上表情,轉過身去,擠出一點笑容。
正要開口,對面高大的男人忽然跪了下來,本該冷峻的帥氣臉龐上隱隱流露出激動神情:「雲叔,告訴我他在哪裡好不好,我可以不出現在他面前,遠遠看他一眼就好。」
雲孟齊張了張嘴,愣了好半天,過去拉他,口中含糊其辭道:「這、這我只是跟他打了個電話,他現在在哪裡我並不知道。」
周行硯向他伸過手:「那可以借您的手機用一下嗎?」
雲孟齊見他語氣忽然格外地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裡疑惑,明明自己站著他跪著,怎麼感覺自己的氣勢反倒落了下風。
「不,還是不了吧,」他哈哈乾笑幾聲,意識到這時候笑很不合時宜,將嘴角撇下去,嘆了口氣,「唉,這孩子就是不懂事,聽風就是雨,他的脾氣你也知道,說不定怎麼就不高興了,這回……這回要不你再等等?」
確認過雲孟齊的態度,周行硯站起身來,臉上恢復了平靜,朝對方唯一頷首,道:「我知道了。」
雲孟齊移開目光不去看他,心虛地安慰道:「不過你也別太著急,你倆這麼多年感情在,時間一久,他肯定能念起你的好。」
「是我的錯。」
周行硯低聲念道。
雲孟齊一時也想不到能再說什麼,說多錯多,萬一說漏嘴真把位置說出來,小混蛋得氣死。
他趕緊走了。
周行硯看著那道背影越走越遠,回憶今早以及剛才,眼中划過晦暗不明的光。
說起來,這對夫妻的演技實在是不怎麼樣,今早他就察覺出異樣,之後跟隨雲孟齊到這裡,直接就抓了個正著。
無論是雲孟齊和葉菲芸,還是周逸風,甚至那個遠在異國的沈浮玉,所有人都知道得比他早。
他最珍而重之的寶貝,愛得如痴如狂的人,對所有人推心置腹,唯獨將他隔絕在外,棄他遠走。
即便是犯下死罪,可他也由衷希望是由雲念本人來向他宣判死刑。
……
一周後,雲孟齊終於說服雲念,親自前去探望。
父子二人見了面,確認彼此都全須全尾,一起鬆了口氣。
嚴驚月去畫室上課了,雲念讓雲孟齊參觀完自己住的二樓,底氣十足地問:「我就說這裡挺好吧?」
雲孟齊言語之間還是想勸他回去,又信誓旦旦地說周行硯自那天后再沒來找過他和葉菲芸了,想來是信了他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