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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逸風在一旁拍了拍他的頭頂,說:「餓了吧,想吃什麼, 自己點。」
雲念說不好為什麼,就是有點生氣, 路過周行硯身邊時, 默默瞪了他一眼, 然後繞到距離周行硯最遠的地方坐下來。
周行硯沒等他坐穩,站起來,說:「我們回去吧,這餐飯我們吃不起。」
雲小少爺根本就沒聽出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扭頭四處瞅了瞅餐廳,心想為什麼吃不起?抬頭無辜地看著周行硯:「可是我餓了。」
他今天確實在外折騰很久,周行硯一時不忍,又重新坐回去,深深望了周逸風一眼。
周逸風將兩人的反應看在眼裡,主動向雲念解釋道:「是我利用你騙他過來的。」
雲念滑動菜單的手一頓,「啊?」
周逸風笑了一聲,「否則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單獨見我這個祖父的。」
雲念「哦」了一聲,繼續去在菜單上挑挑揀揀,又抽空偷瞄了一眼,心裡那點火氣全消了,甚至還有點內疚,自己剛剛誤會周行硯一聲不吭丟下他跟別人走了。
可仔細一想,周行硯是去見自己的爺爺,就算是丟下他先走了,也很正常。就像他見到了雲孟齊和葉菲芸,同樣也就顧不上別的人了。
於是雲念就更加沒有脾氣了,坐在那裡乖乖地等著吃飯。
周行硯一看他這樣,只好也認命地坐著,不過在面對周逸風時,表情算不上和善。
明明三人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餐桌上卻靜悄悄的,空氣里像是結了化不開的冰。
只有雲小少爺,今日胃口特別好,正埋頭奮力地咀嚼著送進嘴裡的食物,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只趁著最後的嚴寒到來前努力囤糧的倉鼠。
他一邊自己餵自己吃飯,一邊不經意地抬頭看剩餘兩人,含糊不清地疑惑著:「你們不餓嗎?」
周逸風將自己面前那份蟹餅推到他面前,說:「這裡你最小,正在長身體,多吃點。」
說這話時,他忽然很像個慈眉善目的普通人家的老爺爺,正在哄著不常回家的小孫子多吃點。
周行硯微微抬眸,掃了他一眼。上回就有所感知,他看起來蒼老很多,似乎比周行硯印象中這個年紀的老人還要年邁和疲憊。
但距離兩人重逢已經過去很多年了,或許這只是歲月留下的正常痕跡,人總在某一天照鏡子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老去。
周逸風看過去,定住了似的,眼神停留在這張臉上好幾秒,過了一會兒,扯了下嘴角,像是在笑,說:「阿硯也吃吧。你喜歡我這麼叫你嗎,那次聽到你爸也是這樣叫你。」
他的閒話忽然多起來,周行硯沒有出聲。
這一餐,周逸風竟是連一句勸他跟自己回去的話也沒有,好似不惜親身上陣騙兩人過來,真的只為了和他一起吃一頓午飯。
雲念終於吃不下了,挺著圓鼓鼓的小肚子,默默站起來,在包廂里來回踱步,背著手老氣橫秋的樣子像是剛從周逸風那裡學過來的。
周逸風看得好笑,說:「讓司機載你去附近走走吧,消消食。」
雲念覺得這樣正好,他正不知道要怎麼跟周逸風開口呢。
雲小少爺表情很雀躍,周行硯卻瞧出來周逸風的打算,這是終於要支開旁人,和他擺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的架子了。
司機接了消息進來,要把雲念領走。
雲念歡歡喜喜地打算走,司機見到這玉做似的漂亮少年笑得這般靈動,也下意識跟著笑。
周行硯目光越過周逸風,盯著說他:「照看好他。」
司機從這目光中感覺到一種與周逸風相似的冷肅氣場,唯一有所欠缺的僅是年歲積累。他臉上的笑容猛然僵住,收斂神色認真點頭:「知道了行硯少爺。」
周行硯不是很喜歡被周逸風身邊人這麼喊,但司機已經領著歡歡喜喜的雲念走遠了。
司機常隨周逸風在這裡辦事,對這一片比雲念熟悉,帶雲念去了附近最熱鬧的廣場,他想年輕的小孩都喜歡熱鬧的地方。
雲念也不例外。
一小時後周行硯打來電話問雲念的消息,聽到他在電話里支支吾吾地說:「那小孩說很快回來,結果一個人亂跑,我現在看不見他了。」
周行硯的眼神當場變了,看向周逸風時帶著一絲憤怒,「這就是你說的,辦事靠譜?」
兩人剛才照舊沒談攏,周行硯根本不想從他嘴裡多聽一句對自己父親的貶低,丟下他,趕去雲念消失的地方。
廣場上和過去的每一天一樣,沒有任何人在意一個陌生人的消失,司機見周逸風也跟過來了,感覺這下麻煩大了,不住地跟周逸風道歉。
周逸風看向周行硯跑走的方向,神色平平地糾正他:「你沒必要跟我道歉,現在著急驚慌的人不是我。」
司機和他一起望過去,抹了把額頭溢出的冷汗:「董事長,我是不是闖大禍了?」
周逸風靠著車座臉色如常,微微眯眼望向廣場,「我倒覺得,是他過於緊張了。」
司機一時間也拿不準了,祖孫倆面對這個事情,反應天差地別。
周行硯在廣場上飛快地確認每一個身形相似的行人,沒有一個是雲念,雲念沒有隨身攜帶手機的習慣,到現在手機還躺在他的口袋裡,平時不覺得這習慣有什麼不好,現在撲面涌過來一陣大海撈針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