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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玄關, 看到嚴驚月剛好出那間平時用來畫畫的工作室。
嚴驚月打著哈欠, 彎了彎眼,笑問道:「幹什麼去了?」
雲念下意識說了謊:「我、我散步去了。」
嚴驚月自己昨晚在工作室熬了個通宵,身上衣服忘了換還算情有可原, 但瞧他散完步回來依舊一身睡衣都沒換,白淨的臉上還隱約可見睡覺時的淡淡壓痕, 挑了下眉:「是嗎,明天還散嗎,要不要我陪你?」
「不知道, 說不好。」
雲念莫名感覺自己像個早戀被抓的中學生,一陣沒來由地心虛。
仔細想想,他只是去周行硯的車上過了一夜而已。
嚴驚月又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哈欠, 什麼都沒看出來似的, 擺了擺手,「那好吧,我先去補覺了,回見。」
雲念乖乖地說了聲「好」,和他分開兩路, 獨自上樓去了。
之後一連幾天,每到半夜,房子的大門總會傳來異響。
嚴驚月將這小少爺的鬼祟舉動看在眼裡, 一來二去,很快明白過來這是在做什麼。小少爺放著好好的床不睡, 夜裡幽會情郎似的偷偷出門, 非要在車上過夜。
他一邊覺得頗為好笑, 一邊又有點不是滋味。
他雖然和什麼人都能處的不錯,但這輩子沒對什麼人真正有過興趣。旁人至少有父母,他一出生就是孤家寡人,後來也確實更喜歡獨來獨往無拘無束的感覺,很有自信這輩子不會渴望什麼人來陪。
這一個夏天出現以後,他忽然沒那麼自信了。
一周後的清晨,天邊微微泛起一絲亮光,時間還早,城市尚未完全甦醒。
嚴驚月坐在客廳里慢悠悠撕一副畫得很不如意的畫,門口又傳來響動。
回頭望去,雲念被一個面容冷峻的男人抱在懷裡,呼呼酣睡。
嚴驚月張了張嘴,被對方使了個眼色,便沒有再開口發出聲音。
他眼看著那個一身凜冽的男人以一種異乎尋常的小心姿態往樓梯走去,像捧著世間最後一件能叫人起死回生的珍寶,逐漸消失在二樓轉角處。
過了不久,男人下樓,姿態恢復成本來的嚴肅冷淡模樣,低聲道:「抱歉,打擾到你,突然被吵醒的話他會鬧脾氣,我有點事要趕回溱城,所以不得不先把他送回來。」
嚴驚月好脾氣地笑:「算不上打擾。」
男人沖他點了下頭,道:「那就好。」抬腳匆匆離開。
嚴驚月注視著他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當天晚上,周行硯登堂入室。
嚴驚月在工作室,只在一開始聽到樓梯上傳來一串重疊的腳步聲,之後二樓再也沒發出過聲響。
小少爺又像一個多月前剛來這裡時一樣,安安靜靜地待在自己的房間裡,再也沒在樓下出現過。
不過這一次,那個房間裡多了另一個人。
兩人在做什麼,是坐著還是站著,坐在哪裡,又站在哪裡,會不會偶爾談論一下窗簾的顏色和天花板上的燈……嚴驚月從未踏入過雲念的房間,所以現在連想像也很艱難。
他們用來幽會的隱秘之地從車裡轉移到二樓的房間,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其他人隔絕在外,世界只剩下彼此,在那一點點逼仄的空間裡,做著只有彼此知道的事。
大多數時候兩人什麼都沒做,雲念只是默默地抱著周行硯,把腦袋埋在他懷裡,不許他動,不讓他走。
周行硯會在他睡著以後,小心翼翼把人從懷裡抱出來,捧著那張臉,一點一點細細地看,輕輕地吻,內心充盈著無盡的歡喜。
他們又在一起的了。周行硯想。
雲念有時候會被他親醒,但是也不惱,只佯裝惱火地咬回去。
這幾天把過去一個月失的眠都補了回來,雲小少爺連慣常的起床氣都發作不出來,後知後覺中發現原來周行硯才是最好的安眠藥。
周行硯躲過了他的起床氣,淡笑著問他:「打算什麼時候跟我回家?」
雲念一改那晚的委屈可憐姿態,仿佛又突然愛上了這個城市:「可是我還沒有玩夠呢。」
周行硯原本也就是隨便問問,人已經重新抱到懷裡,隨便在哪裡也都沒多大區別了。
「不許說不行。」雲念提前堵他的嘴,緊接著又不容拒絕道,「你自己也不許走,你還得陪著我。」
周行硯哪裡捨得拒絕,與他額頭相抵,認真呢喃:「我哪裡也不去,這輩子都陪著你,你趕我也不走。」
雲念聽得挺高興,親昵地蹭蹭他的鼻尖,嘴裡滿意道:「算你聽話。」
次日,嚴驚月在樓下和兩人正式相見。
他認識乖巧禮貌的小少爺扒在男人肩膀上,被男人背著,又像埋怨又像撒嬌地喊:「周行硯,你走快點呀!」
本該冷厲淡漠的男人臉上甚至浮現似有若無的笑意,當真是加快了腳步。
經過客廳,雲念看到了坐在老位置上的嚴驚月,笑著打了個招呼:「小月好,昨晚又通宵了嗎?」
嚴驚月看出來他心情頗好,與自己認識中的相比更顯輕快靈動,更加明艷可愛起來,也不由露出柔軟神情,半開玩笑道:「那倒沒有,年紀大了可不能天天熬,還是身體要緊。」
雲念果然趴在周行硯的肩膀上笑了起來,想起來正事,道:「小月,我們要出門去玩,晚上見。」
外面是個罕見的陰涼天氣,涼風習習,不潮濕也不乾燥,一切恰到好處,像是專為重逢的二人準備的。